渺渺懒懒地翻了个身, “那你换吧。”

程掠笑：“今天不当猫头鹰了？”

渺渺嘟囔：“我也不是每天都熬夜的。”

她抓了抓手指，从床边摸到了一串金色的铃铛, 金属的坚硬质感磕在掌纹之中，睡意灰飞烟灭，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快看，快看！”渺渺揪住程掠的衣服摇晃，“金子！”

程掠也惊讶地说道：“是金子。”

他摸着铃铛上繁複的纹路, 把手链还给了渺渺。

“好好放起来吧，也许是以前的人家弄丢的。”他抓起床单用力一抖，渺渺就从床尾滚到了床头, 恰好顺手把手链放在了小柜子上。

她抱着枕头重新躺下，“我也好想要金手链啊。你什麽时候发工资, 给我也买一串吧。”

程掠正在铺地铺，好声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讨债鬼, 我哪来这麽多钱给你嚯嚯。房租不要钱啊, 吃饭买衣服不要钱啊, 你还要念大学，生活费不要钱啊。”

渺渺不服气：“你又没有女朋友，给我花花怎麽了！而且我不怎麽爱吃饭，也不经常买新衣服的！”

程掠把手机扔给她：“自己挑, 只能买二十克以内的。”

渺渺叹了口气：“唉，这些款式又老又土的, 还是算了，攒你的老婆本吧。哥，你还是趁早找个女朋友吧，每天都皱着张脸，得不到恋爱滋润，马上会变成一身老人味的臭男人的。”

程掠恼羞成怒：“小鬼别乱说话！”

他把被子拉过了渺渺的脑袋，死死盖住了她的脸：“我还年轻着呢。”

黑暗骤然间袭来，困意一下子涌了上来，渺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走了一天，虽然精神还在兴奋，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她几乎毫不费力就进入了梦乡。

程掠刚转身回了个消息，再次回头，渺渺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程掠：“……果然是小猪。”

他给妹妹往上提了提被子，出门回工作上的消息。

哪怕不在医院，也依旧有要事需要他处理。

等到聊完，已经很晚了。程掠疲惫地揉着眉心，手指刚碰到眉尖的褶皱，他怔然地停顿了。年少老成，留给程掠当一个无知儿童的时间很短。他比身边的同龄人都要成熟，大学时带着还在上初中的荀渺渺出门办事，都有人把他们错认为父女。

程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才二十八，怎麽也没有到成为一个初中生爸爸的年纪。平心而论，他长得并不差，天生一双淩厉的凤眼，加之遗传自父母的好样貌，成年之后身边桃花不断，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恋爱。

不是时间不对，就是人物不对。再怎麽完美的女人都无法成为站在他身边的人。程掠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

就仿佛，他一直在等待一个人。为此，他在不断地寻找追逐，为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初见。

果然是夜深了，人都不清醒了，在这荒野山村还在想这些东西。程掠被自己气笑，抖了抖臂弯里的外套，重新披在肩膀上。

眼前巨大的槐树遮天蔽日，他看到了一点虚幻的月光，轻灵地停在面前的空地上。

他伸出手，松松握住了无形的白霜。

余淮的山是冷绿色，从山峦中穿越的月色带着浅浅的凉意。一片葱绿的叶恰巧掉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有人说，握住叶子代表家里要有喜事了。”

程掠转过头，背后空无一人。

一只纸鹤準确地砸在他的额头上，没有一丝攻击性的鸟喙轻轻柔柔擦过皮肤，掉在他的肩膀处。

“这里。”

他擡起头。

邻居家二楼阳台上站着身形单薄的女人。清透的碎花裙被晚风吹得摇曳。山里晚上气温骤降，她却像是不怕冷似的，只穿这麽伶仃的一件，几乎没什麽防护作用。

程掠回想起了碰到淩絮的手指的温度，也是冰凉的。

他稍微有点近视，但度数不高。光线极差，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

“还没睡吗？”

“你不是也一样？”淩絮手指灵巧，折出了两枚骰子，“余淮这麽偏，又是山里，你们怎麽会想到来这里玩？”

程掠摸了摸鼻子：“是我妹妹要来的。”

淩絮的目光不偏不倚，停在他失焦的眼睛处，“那麽，你自己的意愿呢？你不想来这里吗？”

程掠一时语塞：“我……”

他还是带了私心的。

他们现在所住的房子根本不是民宿，而是母亲的故居。自从母亲在洪水中丧生以后，程掠再也没有回来过。出事的时候，荀渺渺还小，他刻意不对她提起只在婴儿时居住过的故乡，也从来没有聊过余淮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