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笼中匙/坠云(45)
作者:有猫不让我更新
决定去找帝王见面,其实也是无法可施。第一次萌生出些许警惕的我,更不能适应现在的环境和身份,我只能暂时以玩游戏的态度,稳住自己。
见帝王,封建社会中货真价实的帝王,我又恐惧,又害怕。
我打起精神走进殿中,就看见金华殿里,正中间的高台上,伏案批阅奏折的帝王,身上有种令人心惊的冷漠,攫取我全部心神。
他甚至看也不看我,笔下仍在写,只淡淡问我何事。我结结巴巴,说自己不懂规矩,惹出很多祸事,能不能给我安排个老师,补一补规矩和常识。
帝王终于舍得给我一个眼神,介于被人打扰的平静,还有种社畜人的倦怠,我说不上来具体什麽感觉,转瞬即逝,他就又收回目光,继续提笔,给了我两个字:可以。
当年的我,根本没考虑过和帝王会发生点什麽的绮思,兢兢业业认清现实,绝不能继续以玩游戏的态度在这个世界里走下去。自然,也未曾想过会有后面的那些事。
顾盼的恐惧被我一步步吞下去。
爱也好,恨也好,波澜壮阔也好,从未想过。聪明人常有远见,走一步看十步。我不行,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承认我年轻,愚昧,无知,肖想过帝王身体。可这代价如果是改变萧凛为结局,我更不愿意。
他不该是这样的。
萧凛是不该这样的。
我不愿听他对我说,我不强求,也不愿见他低头。我的萧凛,合该高高在上,俯瞰我,掌控我,接受我。
而不是……放弃他的骄傲,放弃他的力量。
我更希望他像以前一样,引领我,走在我前面。我一擡眼,就是他的后背,我亦永远有可以看见他正面的机会。
他可以有不强大,但不要因为我。
黑暗里,温暖的被褥盖到脸上,掩盖不了我浑身剧烈的颤抖,我死死地抓住厚实的锦被,我拼命地急促喘息。我清楚,我快被那些见不得光的情绪吞没了。
没有人、没有人能救我。
可以救我的人,还会加重我的病情,已经被我越推越远。
萧凛、萧凛……我嘴唇啓合,挣扎着呢喃。红日虚幻的氤氲渐渐在我眼眶中淡去了,我清楚他不是晏吉,却又是晏吉。我脑海里浮现出独属于他的眉眼轮廓,那是我曾日思夜想的人,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之间的感情说爱太单薄,也太郑重。
我愿意站在他的身边,他允许我站在他的身边,这便该是全部的故事了。
窗外风雨寥落,只有闷雷阵阵,本该是万物俱寂躲閑之时,我竟不知为何听见有鸟鸣声盘旋,比沙盘落子更清脆,比杨柳依依更厚重,隐约有几分悱恻缠绵。又似错觉。
我睁着眼睛想去看,看不到,又是茫茫然一片,刚刚还能视的绯红帷帐不见蹤迹,我甚至再看不见一点亮光。等我记起窗都没开时,已经是很久之后,我躺在床上,冰火两重天,在昏昏沉沉之中身都来不及起,捂着嘴忽然呕出一口热血,说不上是黏稠还是滑腻的液体顺着我指缝间侵蚀我的苍白,混乱不堪的记忆霎时间涌入脑海。
“您能保我一生长乐无忧吗?”
“不能。”
“那,平安顺遂?”
“也不能。”
蝉鸣声躲进丛中,它们从方方面面而来。我擡头看这个男人,如同仰望我一生也不得见的云雾高峰。
“活下去的代价,会是失去自我吗?”我们都明白我在说什麽,尤其是帝王。我尚在无边迷境之中,他就已将全部收入眼中。我笑了一下,被他看过来的眼神烫到,强撑着不低头。水本是至刚至柔,此时的我却感受到那样清澈如水的温柔里,藏着能灼烧世间污秽的温度。我知道他在审视我,审视我波澜下隐藏的懦弱:“陛下,那这样的相信,又有何用呢?”
“我不求您保我一生长乐无忧,平安顺遂,因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我来到这里,就注定我不能我想我活。我不期待。但倘若给予陛下的信任,换来的东西是让我失掉色彩的话,我想,不止是我没有必要应下来,陛下也没有必要保护我。”
他没有阻止我说下去,男人静静地看着我,给了我近乎沉默的认可。于是我在他的目光中逐渐大胆。
“……您知道我的来历,陛下仍召我前来。难道陛下,是想要看我变成和她们一样的女子吗?——我变不了,您也不想。那是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所以……陛下。”最后我轻声说:“我知道您的心意。尽管我没有与您平等地交易的机会,我也想向您探求独属于您给我的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