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22)
「粤:不就是一只猫,你喜欢,我再找一只更好的给你。」
金丹变毒药,白盈盈回眸,眼睛是冷的,眼眶却微微湿:“系啊,我呢只猫唔够好,点解唔系佢揾只更好嘅,点解要我呢只唔够好嘅。”
「粤:是啊,我的这只猫不够好,为什么不让她找一只更好的,为什么非要我这只不够好的。」
丁烈扳她的脸,一次不成,二次:“你呷醋呀?”
「粤:你吃醋了?」
白盈盈拗不过他,只把眼眸垂得很低:“冇呀。”
「粤:没有。」
她的脸上没有泪水,表情却是哭过的,有明显的哀伤。
丁烈终于不再捉弄她,板起脸:“口不对心!”说完,又轻轻抬起她的下颚,一口一口,缱绻,柔情似水地吻她的脸颊,“明明就有,点解唔话畀我知。”
「粤: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盈盈躲他的吻,可躲不开无处不在的缠磨。
“系因为……我送畀你架?”丁烈大胆猜想。
「粤:是因为……我送给你的?」
手臂里抱着的身子抖了,是被说中了,没了一点保全,全然地要袒露来,叫所有人知道去,从此有了伤害她的能力。
丁烈被撼动了,一颗心也跟着丝丝揪起来,他原先沉溺齐人之美的快活,认为男人风流实属平常,是这边也放不下,那边也不愿放弃,可他现在突然惊醒,他对白盈盈,远比他想得要珍重,他永远不可能真的对她下一点狠心,为她一落泪,他的世界也要跟着天翻地覆。
“我好开心……你为我呷醋,我好开心……”丁烈深深浅浅地吻她,“我以为只有我最钟意你,原来你都系志在我嘅。”
「粤:你为我吃醋,我好高兴……我以为只有我最喜欢你,原来你也在乎我。」
白盈盈闭上眼,被负心的无法相信,或者更多,是伤透心的惆怅:“你话我口不对心,你自己何尝唔系有口无心,最钟意下面仲有好多钟意,总之唔识得一个白盈盈。”
「粤:你说我口不对心,你自己何尝不是有口无心,最喜欢下面还有好多喜欢,总之不会只有一个白盈盈。」
丁烈知道情话已经无法打动白盈盈,她这样的女人,圆滑、威势、利诱、承诺,都是磋磨不了的,倒是最不起眼的真话,能令她软化:“系,我唔止你一个女人,但无论我有几多,我最钟意嘅女人,永远都系白盈盈。”
「粤:是,我不止你一个女人,但无论我有多少女人,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你,白盈盈。」
一滴泪滚落面颊,由一条黏滑的舌舔去:“我欢喜侬,欢喜侬……”
丁烈含糊地将白盈盈教授他的话,荒腔走板地还到她耳朵里。
等白盈盈在他怀里湿的,好像蹚过一场春雷阵阵的大雨,才笃定把手伸进她月色的袍子下头,勾住玻璃丝袜的一条边,慢慢的,一点一点全腾下来。
① 笃悠悠:沪语,慢条细理。
第21章
洪爷家中设宴,请了丁烈和白盈盈。
得知丁烈已把姚红玉接回家,摇头:“你啊……”转身又去逗他的大猫,“畀盈盈将佢猫带嚟……”丁烈嗯了要走,洪爷又发话,“将佢都带上啦。”
「粤:让盈盈把她的猫带来……把她也带来吧。」
姚红玉头一次登门,大动一番干戈,把自己关进房里试了十几套衣服,终于选定那条从裁缝店取回来一次都没有穿过的织锦缎的白旗袍。
她有她的打算,洪爷是老辈子的人,至今仍住旧街的唐楼,要显得大方得体,也得含蓄矜持,投其所好,旗袍是绝错不了的打扮。
可另一边,姚红玉正值韶华,心里难免存着攀比,她个头小,大片素净颜色本不衬她,可她有心在领口和偏襟嵌了丁香的滚边,盘扣亦从葡萄纽换成手工复杂的铜丝盘扣,推波浪的发型打扮得一丝不苟,有点和白盈盈别苗头①的意思。
到地方,丁烈先下车,搀了白盈盈上楼,姚红玉在阳光底下抬头朝阴暗悠长的楼梯道上望,丁烈的手,呵护地环在白盈盈细巧的腰上,两人上楼的步调都是一边儿齐的,好似一双恩爱多年的璧人,她咬了咬唇,忍,一秒,两秒,丁烈始终没回过头。
进了屋,姚红玉才真的后悔。
旧时的唐楼采光不明,格子窗把光截成一段一片的方块,投在苔藓一样黯淡的青绿地砖上,客堂倒是开阔,四壁冷飕飕的白墙,统一色的中式桌椅,中间一张湘竹榻,上头包绫子的靠垫方枕,两边坐的一男一女,正是洪爷夫妻俩,依着他们,东西座上依次坐着几位太太,身上的旗袍都随洪嫂一样,要不是黑,就是沉默的墨绿、连白盈盈都穿了一件低调的阴丹士林②的鸽蓝色旗袍,无声无息地融入古老的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