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84)
作者:镜飞
“那片洼地,会不会就是昌西村的祭台?”荆白压低声音,在柏易耳边问:“你能看清上面的字吗?”
柏易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流畅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荆白见状,正要走近几步观察,却被身后的柏易用力拉了一下。
荆白肩背有伤,被他猝然一拉,吃痛地停下。他不悦地看向柏易,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反应那么大。
这时,他才发现柏易看起来不太对劲。
向来一派轻松写意的青年此时脸色发白,连额头都微微渗出了汗。见荆白看着他,他咬了咬牙,问:“你信我吗?先别去,那里……有问题。”
他在荆白袖口轻轻一拽,示意他躲到隔壁的那丛竹子后面去。
在副本里谨慎一些从来不是坏事。
荆白虽没说话,其实是相信他的。两人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躲到那丛竹子后面,屏气凝神地看着远处那片木牌林。
那里太暗了,躲在竹子后面,还被遮挡了一部分视线,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两人蹲在原地等了半天,荆白等得腿脚发麻,也没发现任何响动。
他不适地侧了侧身,正想换个姿势,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声音。
沙沙的,荆白这一路听得很熟悉——是脚踩在竹叶上的声响。
有人来了!
荆白立刻停下动作,那沙沙的脚步声逐渐明显起来。专注凝视着的眼瞳中,那片木牌林的深处,渐渐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的打扮一看就是昌西村当地人,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的无领对襟短衣,下身是青灰色的阔腿长裤,这是典型的当地服饰。
但这个人身上最显眼的,也是让他们最先看见的,是他肩膀上和伊赛一样,捆了一块鲜艳的红巾。
竹林幽暗,他又在木牌林的深处,一身青灰颜色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若不是这块红巾,加上他突然那开始走动,荆白等人隔着这段距离,是断然看不见他的。
又一个红巾人!
上一个红巾人伊赛,是丰收祭的主祭,身强力壮,身形像一座小山。这个红巾人虽然不矮,但体型清瘦,背影略显佝偻,看上去年纪已大。
就算同样和丰收祭有关,他和伊赛恐怕也不是同一个工种。
他的出现意味着极大的危险,但也是他们前所未有的进展——这里极有可能是他们能在村子里找到的,唯一一个和丰收祭相关的地方。
荆白把呼吸频率调整到最慢,整个人保持静止,把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他知道身边的柏易也在这么做。
即便近在咫尺,他已经几乎察觉不到柏易的气息。
红巾人从木牌林的深处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荆白耐心地等待着,等他走得更近,才发现他两手还各提着什么东西。
一见那东西的形状和大小,荆白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景灿说的,他看见艾那在编的“小竹筐”。出于景灿的职业习惯,他还特意提到那竹筐做得过于小巧,同昌西村原始粗狂的风格不搭。
景灿没有描述竹筐的具体大小,荆白原本没什么概念,见到红巾人两只手各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竹制品,才意识到那可能是景灿说的竹筐。
原来这竹筐做得那么小,是因为它不是用来背,而是用来提的。
红巾人动作轻松,里面的东西估摸着不会多重。只是隔得太远,荆白实在看不清竹筐里装的是什么,只能看见黑乎乎乱蓬蓬的一团,顶上还盖着一片碧绿的东西,似是某种树叶。
红巾人提着两个竹筐,走到最外面的一排木牌背后,似乎要将竹筐往上挂。
原来这些木牌背后挂的东西,都是这种竹筐?
荆白若有所思,却见这红巾人挂了好几次,都没能将竹筐挂上去,相反,那竹筐竟然还颤抖起来,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一排排木牌都开始微微晃动。
……难道竹筐里的东西,是活物?
随着木牌的晃动,荆白又闻到了他刚踏入这条路时的味道,不同的是,那股淡淡的腥味逐渐变得浓烈起来。
红巾人看起来却不慌张,似乎发生这种事在他意料之中。
他将手中的两个竹筐放到地上,解下肩上的红巾,捧在手中,仰头朝着天空,曼声吟唱起来。
这一套动作流畅虔诚,像是某种仪式。
而他的吟唱,用的应该是当地的土话,荆白着意去听也听不明白。
这个红巾人的嗓音极具特色,也不知道如何发出来的,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乐器。声音绵长而悠远,调子带着神秘而古朴的味道,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一口气连绵不断,像是在真诚地唱诵。
曲子是低沉动听的,越听,越给人一种诡异的静谧安心感,随着那人不断的吟唱,荆白绷紧的神经不知不觉慢慢松懈,眼皮开始发沉……
他的脚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与此同时,挂在胸前的白玉温度骤然升高,狠狠烫了他一下!
荆白瞬间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中招。
红巾人十分专注,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轻微的响动,依旧闭着眼吟唱着那古老的乐曲。
那歌声还在不断拉扯着荆白的心神,荆白拿手堵住耳朵,才有心思往脚下看。
一只靴子嚣张地横在他脚上,似乎随时准备再来一脚。
荆白眉头一跳,再抬头看去,笑眯眯看着他的那张俊脸,不是柏易,还能是谁?
他两手塞住耳朵,神色轻松,得意地冲荆白挑眉。
荆白知道是自己大意了,用眼神示意他把脚移开,柏易这才慢吞吞地挪开脚,两人恢复了先前的姿势,专注地看着红巾人的动作。
说来神奇,在红巾人连续不断的吟唱中,不止荆白这样的活人受影响,连抖动不休的木牌林都静止下来。
被他放在地上,还颤动个不停的两个竹筐此时也不再动了。
过了好一阵,红巾人停止了吟唱,他放下双手,将红巾重新系到肩膀上。
木牌林变得格外地宁静安谧,两只竹筐也不再动了,毫无反抗地被他系到木牌上。
红巾人还不满意,站到一侧,围着那两块木牌不断转圈,那认真的态度,简直像是换着角度在欣赏艺术品,时不时还伸手调整竹筐的角度和位置。
等他在同一个位置停了好一阵,约摸着再挑不出什么错,荆白原本以为他要离开,孰料他还不罢休,用这吹毛求疵的态度将整个木牌林检视了一圈,才点了点头。
他要走了吗?
荆白再有耐心,也等得不耐烦了,略略打起精神,这红巾人果然走出了木牌林,但没有沿着荆白他们的来路出去的意思,而是向着木牌林的深处,荆白他们根本看不到的方向走去。
他肩膀上那一点鲜红在视线中彻底消失时,荆白和柏易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去探查么?还是继续等,等到那人离开再说?
第76章 丰收祭
两人虽没有交流过,但单看这红巾人在这木牌阵中的表现都如此谨慎,也知道这地方的凶险。
如果一步行差踏错,唤醒了这些木牌,他们不但无法安抚它们,还要防备着红巾人的出现,到时候就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荆白从柏易眼中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顾虑,他们默契地没有动作,决定再等一会,如果红巾人出来了呢……
沉默的等待里,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然而足足等了三百个呼吸,也没有等到红巾人再度出现,两人之中,总要有个先做出决定的人。
——而荆白绝不会将决定权交给别人。
他看了一眼旁边神情专注的柏易,缓缓吐出一口气,率先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柏易抿了抿唇,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荆白英俊的脸上神色冰冷,他远远眺望着那片木牌林,听见柏易的话,也没有丝毫动容,果断地拒绝了他:“不,你要留在这里接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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