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501)

作者:镜飞


红线媪同样目露赞赏,点头道:“既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

她当时觉得荆白是个爽快人,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两人定下保密的誓约,红线媪就告诉了荆白自己副本的秘密。

她剪纸的功夫极好,在塔里,她可以缔造出一个纸人的世界。进入副本的人灵魂都有裂痕,需要付出七滴指尖精血和她签订契约。

精血与人本身有联系,亦是纸人的驱动核心。只要人躺进她的房间里,灵魂便可附着在纸人之上。她借由这些人灵魂的裂痕,用秘法将原本完整的纸人剪作两个,让他们以纸人之身进入纸的世界。

纸的世界的运作和破解机制,由“塔”和她共同约定。纸剪好以后,她只能负责将纸人投送进去,不能干涉纸人的行径。连她本人也进不去,只能放一个自己的纸人分身。

荆白当时就听明白了,这个副本的确特殊,因为它是一个嵌套副本。“塔”利用红线媪的能力,打造了一个独立的、不受红线媪本人掌控的纸人副本。

因此,这个地方才会如此特别。他见到了红线媪,还能联系“塔”,是因为这里并非副本真正开始的地方。

荆白越听眼睛越亮,等她说完,目光灼灼地问:“我虽然没有你说的‘裂口’,可你能把他的灵魂从玉里剪出来,放在纸人身上。这样也是两个纸人,我就符合进副本的条件了,是这样吗?”

红线媪早看出他很聪明,这时也不意外,点了点头,说:“我感觉得到,就剪得出来。”

荆白有些惊讶,这些内容显然涉及副本核心机制,现在都被他知道了,“塔”竟然还能容许他进副本。

这显然不符合“塔”一贯的公平原则。

除非他知道了机制也不影响过副本,或者他只是进入纸人世界,根本不需要过副本,而是成为其中的一员……

比起他能得到的,这两种可能性都在荆白的接受范围之内。

因此他只是问:“我进了副本,还能出来吗?”

红线媪道:“当然。”

这回答不够明确,荆白盯着她,直到她补充:“除了你的纸人和别人不一样,其他都是正常运行的。”

那就是前者。恐怕他进入副本之后,会失去这段记忆。

对此时的荆白来说,这并不重要。荆白注视着她,道:“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虽然能进去,却和其他人条件不同,你为什么愿意让我进去?”

红线媪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透出几分诡秘的意味:“你知道进去之后,你和纸人要经历什么吗?其他人的纸人都是自己的一体两面,你的纸人和你自己无关,还是不全的残魂。我确实能把他剪出来,可剪出来之后的样子,我保证不了。”

虽然不知道进去之后究竟需要做什么,但显然,又是个逆风局。

这还是一个高层副本,很难想象会面对什么,再加上又要失忆一次。

失忆的感觉荆白再熟悉不过,他曾经非常讨厌失忆。最开始的副本里,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固然是坚定不移的脾气,很少去想这些虚无的事,但他偶尔也会迷茫,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现在又不一样了。

虽然知道会失忆,但一想到在纸人的世界里,他会再见到白恒一……

好像在荒漠里行路已久的旅人,忽然看见前方有一池清澈的湖水。

前路漫漫,或许充满未知的困难,但那一刻,他却只觉得浑身轻快。

不管残魂是否齐全,剪出来是什么样子。只要还是白恒一,他就能第一眼认出来。

保险起见,荆白按捺住激荡的心绪,向她作最后确认:“按你说的,如果正常破解副本,纸人肯定会销毁。那时候,他怎么办?”

红线媪沉吟片刻,张口数次,最终只能说:“有身体的人,如果能从纸人身上回归,就是回到身体里。但他没有身体,这样的情况,我从前也没有遇到过。”

荆白担心的就是这个。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红线媪,听她迟疑地说:“按这道理,我从玉里将他带出来,应该也会回到里面。”

所以荆白此时说得没错,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她说的也是真话,因为关系到副本,“塔”不让她说谎。她原本想含混过去,被“塔”限制,也没有成功。

从发现荆白能剪开始,她就对这笔生意大感兴趣。

荆白一来,她就感觉到他的能量很强。只是看他剪不了,心里顿觉厌烦,才想将他赶走。可他能剪,情况就不一样了。

她虽不能干涉纸人世界的运作,可只是多了“塔”运作的手续,实际无论她还是登塔人的结算都像正常的副本一样。登塔的人若过不去,死后的能量便收归她有。

自己的副本有多难,没人比她更清楚。用自己剪出来的纸人,驾驭起来本该如臂使指,可人性天然充满怀疑,对另外的个体更是。

用别人的灵魂剪的纸人,就更不用说了。人死之后,活着的人的记忆会不由自主地不断美化那个逝去的形象。

她看得出眼前的青年渴盼着再见那个人一面,可在失去记忆的心境下,在副本制造的对立的陷阱中……陌生的形影间,所谓的“情”,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所以无论“塔”为什么要送他进来,她的确拒绝不了这诱惑。

她当然要尽力促成这笔生意,好收获这个强大的灵魂。

只是这结局……她也未能料到就是。

荆白来找她兴师问罪,她也答不上来,只能强作镇定:“我跟你说过,纸人世界是‘塔’在运作,我并不能插手。你和他都通过了副本,你回到你的身体里,他自然就该回到原本的去处。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

荆白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她,但红线媪感觉那股莫名的、几乎失控的压力减轻了一些。

她不着痕迹地缓了口气,继续道:“你想一想,若是通过了副本我还能收取残魂,还有人能过吗?你现在也不该站在这里了。灵魂就是能量,不会凭空消失,我没有抽走。”

荆白是赤脚出的房间,他此时仍然觉得浑身冰冷,指尖不由自主地在发颤。

保密协议仍然在生效,她说的不是假话。

红线媪说过,纸人世界的运作是回到原来的地方,所以她认为白恒一会回到玉里。荆白曾经也这么认为。

等发现他在玉里的痕迹不见了,他以为是红线媪从中作梗。

“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回到原本的地方”。

除了最坏的可能,还有一种最好的可能。

荆白从不觉得自己说得上运气很好,可此时此刻,他心如擂鼓,耳边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他只能听到自己轰鸣如雷的心跳。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赌到这么大的幸运。

此时心脏仿佛连着大脑都开始嗡鸣,他感到晕眩,反应了好一会儿,头脑才后知后觉加载出红线媪方才在说的话:“……你们这些通过的人,我连七滴指尖血都赚不到。红线把纸人一缠,是弥合了你们的裂口。他从纸人身上离开,只是释放,不会消耗——”

她说到此处,只让荆白更加确信他猜对了。

白恒一从白玉中消失,是因为他已经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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