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318)
作者:镜飞
事情不是不能做,但要考虑到是不是真的有用。白天的湖水和晚上的湖水,效用能一样的吗?
如果能,小曼就不必等到午夜了。可见别说白天的湖水,没到午夜时分,恐怕都起不了效果。
想到此处,荆白只觉遍体生寒。
他忽然明白柏易为什么要进密道了。
按照这个思路,将湖水引入汤内,只有两个办法。湖水带不走,也无法用容器打捞起来,但人是可以沾上水的。
水竹丛中的血肉能沾在鞋底和外衣上,午夜之后,湖会涨潮,水会追着这些东西来。第一个办法,是荆白先在水竹丛中沾上那些脏东西,等到午夜,让湖水追着他,带着湖水进汤里。
但这个前提是,荆白要找得到水路以外的路,还不能被湖水追上。按昨晚他们见过的湖水的速度,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荆白已经烧掉了画,他根本不知道西院的路。
第二个办法,就是柏易现在用的,拿一个人去沾湖水。
柏易自己就是唯一一个沾到过午夜的湖水的人。
如果真如他所说,管家让他交出八角,那他还能用什么去毁汤?
用他自己吗?
荆白只觉得浑身冰冷,他不知道管家早上到底和柏易说了什么,让他想出了这个主意,又开始不停复盘,柏易是何时做了决定,又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荆白走的水路,湖上藏不住人,船又只有一艘,所以柏易肯定走的是陆路,也就是和罗山他们一样,从正门那边去的西院。
这么说来,他和荆白说管家让他就在附近活动的话必定也是假的,只是找个借口不和荆白同行。
难怪他早上非要看着自己走远,因为他要确保荆白无法发现他的行踪。
直到尝到了咸腥味,荆白才意识到自己把嘴唇咬出了血。
他确实很会骗人,而自己……又太相信他了。
带着心头的彻骨寒意,荆白回头想去,他瞒的岂止这一件事。
两人都是去的西院,荆白还是沿着水路直达的假山,但即便如此,柏易还是比他先到一步。荆白赶到时,柏易甚至已经处理了罗山,只是没来得及进去。
柏易明明也没去过西院,能到得这么快,说明他知道假山在哪儿,应该怎么走。但昨天刚把附身的那个东西赶出去的时候,他明明连东院的路都只记得自己走过的,连前院到正门怎么走都不知道。
那东西早就回到柏易身上了。
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荆白不知道,但柏易既然决定了去西院,自己不可能没有发觉,他只是选择了不说。
荆白忽然停下了脚步,不为别的,他只是忽然觉得很累。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一大早从湖上一路逆流划上去,一番周折后,又不得不原路返回来。铁打的人这样也会累,何况荆白并不是铁打的。
他不由得回身看向了远处。
湖面波光粼粼,平滑如镜,远处的远处,才是湖面的尽头。
柏易还在更远的地方,那样窒闷潮湿的密道里面,躺在一扇厚厚的铁门背后。
两个人隔着铁门对话时,荆白就听出来他受了伤,但到了临走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柏易究竟怎么样。因为柏易说“我说的都是你需要知道的”,自己的情况一句都不肯提。
荆白轻轻吸了口气。他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忧思无用,行动起来才有可能找到办法。
卫宁专心致志地盯着炉灶,也没心思再看外面的天色了。
如果汤的火力真的是由她这里控制,那她就更需要时刻注意着这灶上的火了。
火烧得旺是为了炖新食材,那新加进去的食材从何而来?汤炖好了,还活着的人会怎样?
卫宁默默将自己手中的柴火放了下来。
她还不是那种傻子,以为汤炖好了,自己就能顺利出去。
加多少柴是她说了算,火只要不熄,她就算是在正常工作,就算是管家也找不了她的麻烦。
有眼前的事情需要挂心,反而唤回了卫宁的理智,她一直纷乱不定的心绪变得平静了下来。
无论路玄会不会再来同她汇合,她都会坚持到能坚持的最后一刻。
在她的着意控制下,炉灶里的火焰始终烧得有气无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厨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路玄终于来了吗!
卫宁惊喜地转头,想要起身迎接。不回头看还好,回头这一看,险些把她的魂儿给吓飞出去。
女人手中握着的木柴啪嗒一声落到地上,她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这是……”
厨房进门的位置是背光的,白天时虽然比外面暗,但也不至于看不清五官。进来这人的身形一看就是路玄,但他走进来时,身上的形容却让卫宁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他浑身都是血,脸上,身上,连同他手上的烛台……
那张俊美的脸上有好几道斑驳的血迹,微湿的黑发垂落,与暗红的血迹混合,衬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把砍得卷了刃的杀人刀。
锋利、易碎,但更叫人害怕。
卫宁的目光僵硬地从他棉服上晕开的大片血迹上挪开,她想通过烛台和上面的蜡烛确定荆白还是人,但烛台的样子更让她瞳孔骤缩。
如果不是背后就是炉子,她简直想要夺路而逃。
路玄手上那个黄铜的烛台,早上见时还干干净净的,现在上面全是红白相间的东西!
混到第四层哪个没见过死状五花八门的尸体,卫宁一眼就看出那上面沾着的是哪个部位的残留。
卫宁想象了一下可能出现过的场景,只觉得不寒而栗,可身后热烘烘的灶膛提醒她,她已经不能再退了。
她只好又将对面那个修罗一般的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越看越觉得就是路玄本人,烛台还在,蜡烛也没短多少……但他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她试探着开口问:“路玄?你没事吧?”
她见对面的青年愣了一下,好像这时才回过了神。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了句:“有水吗?”
厨房怎么会没水,这话一出来,卫宁也知道肯定是本人,连忙在不远处的缸里给他打了盆水。
冰冷的液体激在脸上,让荆白头脑明显清醒了一些。他洗了脸,就握着蜡烛,在卫宁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莲花底座丢进去涮。
血花和一些半固体在水中晕开的景象让卫宁胃中一阵翻滚,她下意识捂住了嘴,荆白根本没看她,双目沉沉地盯着水面,问:“炉灶这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经昨晚的事,卫宁早已决心全力配合他,见他没主动说自己的事,也不追着问,先把方才自己发现的异常都说了一遍。
她开口说话的功夫,荆白已经把灯座洗干净了,放在灶台上。卫宁说到炉灶烧柴的速度过快,有些古怪,他便顺势凑到炉灶前,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有点潮湿的火折子,放在炉灶口烤着。
卫宁忍不住想盯着他,又不敢盯得太明显,心里却总感觉他不太对。
她和路玄不算熟,知道他不好接近,但几天下来,也能感觉得到他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话很少,人很静,性格虽冷淡,行事却可靠。
但从方才见他起,卫宁总觉得他心里像压着什么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同之前那种平静的冷淡,眉宇之前总带几分戾气。
从他进门开始,手上的动作没停过。洗脸,洗灯座,烤火折子……看着都是必要的动作,但比起他之前的样子,难免显出几分焦躁。
他现在蹲在炉火前面不说话,只有手里的火折子翻来覆去。卫宁看着那个竹筒在他细长的五指之间不断翻转,人却一言不发,心里就更没底了。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问:“我们——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直在青年手中转动的火折子兀地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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