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水星(25)
作者:两只陈橘
陈方看着姗姗来迟的李槜,故意板着脸,语气却一听就知道是在开玩笑:“看吧,这就是松的,搬了教学楼再这样我可又要替你们语文老师抓人到办公室背文言文了!”
班里谁不知道李槜偏科,闻言都笑起来。
他却只当说的不是他,边把书包挂到桌子,边侧头过来低声问温迟迟:“刚才讲了什么重要的没?”
这样的距离现在已经可以让她起不了什么波澜,温迟迟压低声音回答:“没呢......”
“你与其问人家说了什么,不如学学人家语文英语次次考年级最高分。”
陈方给人紧完发条就有意调节气氛,在上面笑着说,“我说的有道理吧李槜?”
教室里如期爆出一阵善意的起哄声和笑声,一时之间温迟迟接受到许多明目张胆的视线,让她耳根不可抑制的微微泛红,只能把头埋进书堆。
李槜在旁边大方地回答陈方:“特有道理,那我以后多和她学学,您就别让我到办公室背文言文了呗。”
教室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陈方笑着摇摇头,等大家都笑够了,拍拍手示意安静,说:“行了,都别贫了,再这么闹腾待会儿你们年级主任得来找我麻烦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都收拾收拾,把教室搬了,男生主动点,待会儿记得回来把卫生搞好了......”
三中学生多,高中部的每个年级都有一栋单独的教学楼,设计格局大差不差,只是地势不同,高三的教学楼在学校最高的地方,寓意着节节高升。
这会儿楼梯里正堵着人,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晚自习,几乎是一片沸腾。温迟迟把桌面和桌洞的书都理出来,能塞的塞进收纳箱,剩下的整齐堆着。
抱着能接受的最大限量高度和重量的书,她于是也慢吞吞的汇入人群,一边想着一道不太明白的压轴题,一边分出一点心思来想,被试卷挤得已经比从前重很多的箱子要怎么搬过去。
就这么到了陈方说的、在二楼的新教室,走廊吹着通透阴凉的风,地上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上一届遗留下来的试卷碎片,被沾了水的脚印晕成大片斑驳的污团,温迟迟忍着手臂被书压得翻涌的酸软,在刚进教室的地方侧了侧身,让里面已经搬完一个箱子的李槜出来。
“先给你搬箱子还是剩下的书?”李槜这么问。
但恰好走廊里有人因为书倾倒尖叫了一声,温迟迟没有听清。
她微微拧着眉,转过头来,等着他说下一遍。
“算了。”李槜看着她,扬了点声音,像是自顾自在说,“箱子我这趟替你搬过来。”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她抱着书继续走进教室,李槜的箱子已经放在位子边,这里的窗户比高二那边要宽敞,望出去能看到大片天空,也因为地势更高,甚至能看到很远处正在施工的地方,据说是要挖一个人工湖。
把书放在桌子上,她偏头,看见大片的晚霞。
晚霞行千里。
一切都是再好不过的兆头。
第17章 第十七条金鱼
“我是被梦吞噬的人啊, 故作姿态却还是彷徨。”
——好乐团《我们一样可惜》
*
“迟迟,听说你这次期末考试又是第一名?”
奶奶家敞开的窗户让附近菜市场的吵吵嚷嚷都传进来,房间里的气氛却有种诡异的压抑。
婶婶白秋心过分热情地倒上茶水, 夸赞道:“哎哟, 还是我们迟迟厉害, 要是你表姐有你一半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温迟迟闻言, 接过茶水来说了谢谢,头还是很低,一副拘谨的模样。
“这孩子,你婶婶跟你说话呢,就是性子闷, ”李香茹训斥一声, 说是批评,话里却是显而易见的骄傲, “哪有你说的这么神,在他们班都不是第一,更别是年级了,死读书的性子,题一难就不知道变通。”
“行了,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
温先江没动面前的茶水,对李香茹态度不好,转头语气倒是按捺了些,只话怎么听都不顺耳,“张肃呢?不是说到了么?当时着急忙慌的, 现在他倒好, 自个儿人不见了,没这种道理吧?”
话在这里截然而止, 但在蒸腾的水汽间,温迟迟已经自动在心里替他补全剩下的话——
“这是他张肃的亲妈,别搞到什么都推我头上!”
或许还得加上一句脏话——
“他妈的,一个姓温,一个姓张,一个爹又怎么了,再怎么样都不是一家人!”
差不多两个小时前,温迟迟的小叔,也就是张肃打电话过来,说是奶奶身体不舒服,要商量住院的事情。
婶婶把水壶放得重了点,像是砸在地上,嘴上却还是带着笑:“哪能啊,这不是医院还有个检查没做完么?”
温先江冷笑一声:“他单位不用请假啊?”
言下之意,提醒她,自己是被扣了钱的。
温迟迟在心里叹了口气,埋头轻轻吹了吹自己的茶水。
“我们张肃嘛,混到现在好歹是个小领导,扣就扣点,也没关系的,横竖大家都是为了尽孝,大哥你说是不是?”婶婶坐下来,开了电视,若无其事地说,“来嘛迟迟,你们小姑娘家不是最爱看电视了……”
遥控器突兀地被递到眼前:“我记得你小时候对电视真是迷得不行哟,那时候你奶奶带着你,不是还和表姐抢遥控器来着?哎呀,这一晃眼的,都成大孩子了......”
电视像个方方正正的硬方块儿,播着特热闹的广告曲,明明该用来映衬热火朝天的气氛,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因为她的话想到曾经,一时间诡异的安静。
其实是应该辩解的是表姐因为没写作业怕被骂,才会用这个当借口让婶婶先骂她。
但温迟迟只是笑了一下,率先打破平静,伸手接过遥控器,好似半点听不懂大人们之间的来来回回。
“这孩子,真乖!”该提醒的提醒了,秋心婶婶心满意足,端起自己的茶水来喝了一口。
“懂事什么?”温先江冷哼一声,不知说给谁听,“没听到大人说话啊?声音关小点!”
午间的电视节目,把屏幕盯烂也盯不出花来,偏温迟迟看的专心,仿佛是什么顶有趣的东西,让她听不到任何人说话。
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李香茹赶紧打圆场,抢先开口道,“秋心,我听说你们家语蓉不高考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她们是一个工厂的,即使不一起上班,也能知道彼此的一些家务事。
“哦嫂子,你说那事儿啊?”秋心婶婶摆摆手,从桌上随手抓了把瓜子来,还不忘先招呼塞给温迟迟一把糖,“我们家语蓉那成绩你也知道,比不上迟迟的,她自己又不愿意多上心,之前听她一个学姐什么的说了几个,说是可以直接参加单招,不高考,就是得签个协议,说毕业得去乡下教几年书......”
李香茹侧目:“能去教书?那挺好的啊,之后你们压力也小......”
秋心婶婶摆摆手:“语蓉那性子你也知道,乡下那环境她怎么遭得住...但劝也劝不住,我后来索性去仔细问了问,说是可以调的,就是到时候得想点门路,唉,谁让孩子自己喜欢呢,当父母的不就得这样......好在编制是一毕业就有的,小姑娘嘛,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好......”
说到有编制,她整个人几乎是眉飞色舞。
温先江听不下去了,突兀站起来,要往外走。
李香茹惊了一下,仰头问他:“你去哪儿啊?”
他不耐烦:“出去抽根烟。”
“行了行了,管他去哪儿呢,我们聊我们的。”秋心婶婶把李香茹拉回来,突然又问,“哎迟迟,想好要报什么专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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