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后(3)

作者:蝴蝶seba


谁知道一个炕加上几双护膝,让这个应该退休的老管家,在我离开卢家的时候,磕头哀求的跟了我来。

就是狠感激他,所以他对我暴跳大骂我也没生气过,反而我担心他的血压,我前世就是血压太高,结果爆了根血管才落到这样哑口无言的地步…

「少夫人!妳到底有没有在听?!」他气得哆嗦。

「听了也没用。」我狠坦白,「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怎麼办。」

他瞪了我一会儿,大嘆一声,「我还以為妳要收个亲随…那还容易些呢!」

愣了几秒我才懂他的意思,大概是叁年薰陶,还没把我正式转化為古人。深宅大院,表面礼教严防,私底下还是不问的好。有些孀居或下堂的失婚贵妇,往往有一个或几个亲随。

嫁不了人,养个(或几个)情人。其实还是挺让人同情的。

我有点难堪。难怪葛监军知道被我买了,眼神那麼奇怪。老管家的唉声叹气却还是随便我,有这样深沈的意义。

訕訕的说,「你瞧他气度,就是个倒楣的读书人。我想积点阴德,带回来养好了,卖身契交给他,送点盘缠让他回家去…人家父母养个儿子读书识字不知道费多少心…」

哪知道是我的前表妹夫(应该是未婚夫),还是皇帝亲自发作的人。听说整队都被拉去渤海煮盐了,不知道為什麼落下他。没人敢买,就我这二愣子傻傻的花了钱。

没办法,除了写小说,我啥都不会。

老管家发完脾气,频频嘆息,「还真不能指望妳…罢了。人都来了,等他大好,我让他去管帐房好了。」他看了我几眼,眼中有着强烈的怜悯。

干嘛?下堂妻有这麼可怜吗?老娘早歷风月过度,对男人只有敬而远之,没那麼饥渴,行吗?

后来我就躲着这位葛公子,省得他觉得我心怀不轨。但我这飞白居,就古代的标準非常娇小玲瓏,叁个小院子,一个院子我住,一个僕从们住,另一个是前厅,环抱个不怎麼大的花园。我常屋前屋外乱走,家裡人少,还是会撞见。

他总是深深一揖,我也总是侧身迴避,非常尷尬。让我更尷尬的是,大清早我出来扫我的院子,葛公子也拿了竹帚,扫我院外的花园。

真不知道老管家怎麼把他安排到那裡。但我又不敢提,省得我狠关注这问题似的。我决定无视到底,这倒是不怎麼难办到。

其实,家裡就几个人,不分男女,我对他们都亲切到有点随便,大家也敢跟我说笑几句。会被发配到这下堂妻的身边,通常不是体弱卑怯,不会讲话,就是面貌四肢有点问题。

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彼此為难。但我狠难相同标準的对待我那无缘的前表妹夫。我脸皮再厚,也没厚到去买个男人暖床…想到他那奇怪的眼神,我就羞愧难当,只好远远逃开。

老太太也是有羞耻心的。

夏将转秋的时候,我有些昏昏欲睡。写到一半的情节推演不下去…因為我想写新的了。这种作家挖坑的毛病我从来没痊癒过,病了上辈子,祸延此生。

微风带着暖意,蝉鸣高唱。我坐在湖心凉亭咬笔桿(其实顶多算个池塘吧),家人来来去去,视若无睹。大概想都惨到下堂求去,这辈子没希望嫁了,跟出家没两样…我爱干嘛干嘛去,没人想苛责我了。

正想乾脆趴一下,却听到一阵喧譁。

我的丫环花儿紧张带口吃的说了半天,才知道卢大少、我的前夫,正在门口闹着要进来。一面狠担心的看着我。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这没什麼稀奇。我前世五个男朋友,每个都玩过这一齣。还有半夜四点打电话来放声大哭的,害我以為谁死了。

「在门口闹惹人笑话,请进来吧。」我淡淡的说,想想那傢伙可任性透了,「家裡没事的人都到耳房伺候着。」

她忙点头而去,我撑着脸想要不要去换个衣服洗个脸…想想何必為前夫打扮。就一身家常,束条长马尾,施施然的往前厅去。

越是紈裤弟子,越显年轻。都二十叁的人了,看起来还是十八九模样。他立刻蹦起来,眼睛都发亮了,「芳娘…妳、妳好吗?」

「还不错。」我神色泰然的点头,「给卢公子上茶。」

他刚闹得我在凉亭都听得见,现在又低头不讲话了,只是握着茶杯。

「卢夫人可安好?」我问了我的前任婆婆。

「娘还好。」他低低的回答,转头怒骂花儿,「我跟你们少夫人讲话,杵在这儿做什麼?滚出去!」

少个屁啦!还什麼少夫人。早就有新的卢少夫人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跑来我这儿骂我的丫头。不过我还是使眼色让花儿退下。

反正呼救狠方便,我不怕。

「芳娘…」他红了眼眶,嘴一扁,「我没有一天不想妳…」

我该去做个旧情人FAQ才对,每个人的开场白都一样。「谢谢牵掛。」我端坐喝茶。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大概是瞧我没动,他急了,「但云芝有了,她爹又要把她打死,决不让她当妾,所以…」

我看着他的嘴一开一闔,有些瞌睡,却不能打呵欠,默默忍耐。经验告诉我,等他们发洩抱怨得差不多了,就会做共同结论。结论完毕我就可以客气的把他请出门。

果不其然,他说,「到现在我才知道还是妳最好,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妳更爱我的人!」

嗯,再添一笔新纪录。这话我早听到耳神经痲痹了。

我也给了相同的回答,「往者不可諫,来者犹可追。」我这人,有个原则坚不可破。在爱情中,我就会尽全力周全到底,直到势不可挽,一但分手,我就是最无情无义的人,死不回头。

他站起来,我也站起来。我知道等等大概要拉拉扯扯,掉几滴眼泪说我俩无缘,然后就可以把他哄出门…

但我忘了,我那五个前任男朋友是饱受文明薰陶的文明人,我眼前这个是个生猛的紈裤子弟。

他把我扑倒,大概以為「征服」了我什麼都好商量吧?我的脑袋在青砖地撞了一下…两世為人,还没被强暴过勒!

我狠反射性的喊,「救命啊!」

接着就是一片混乱了。没想到紈裤子弟的花拳绣腿对付我这帮子老弱妇孺轻而易举,差点被他扛到隔壁耳房就地正法的时候…

葛公子给了他一记手刀,让他好好躺在地板冷静一下,还顺手扶了我一把,没让我跟着摔倒。

我站着发呆。这就是小说家恶劣的习性。每次我遇到重大刺激,狂喜狂悲,都会鸵鸟似的想,这种感觉我要仔细记下来,将来说不定就可以写到哪本小说去…就不会受到那麼大的衝击。

等我清醒过来,葛公子正在掐我人中,花儿抱着我的后腰哭,地上跪了一大票人。我赶紧伸手挡,「狠痛…」

他转眼不看我,慢慢鬆开我的手臂,确定我没摔倒在地上,才垂下手。

我浑浑噩噩的说,「多谢葛公子。」

「少夫人何必言谢,弃业不敢当。」他躬身,「请少夫人自去安歇,卢公子突然昏厥,我扶他上马车送回卢府。」

我点点头,花儿扶着我往后院走。等她拿凉手巾给我捂脸,我才知道刚刚兵荒马乱时被搧了一下。

「…花儿,妳要不要紧?」刚我看她也被踢了一脚。

「少、少…」她口吃半天,只好摇头。

想叫她去传话,又怕她更口吃。随手写了张纸条,「拿给管家,跟他说请个大夫,全家都看看。别落个什麼病根…我都捨不得弹你们一指甲,倒是威风得全打了。」

她哭着去了,我握着凉手巾,只觉得啼笑皆非。

你说我这男人运\是怎麼回事呢…?

当然,事情没完。

当天卢夫人就遣人来问,我推个乾乾净净,「我也不知道,卢公子来探望我,突然昏厥,我要拉他没拉着,自己反而摔了一跤,」我指着半面的红肿说,「可不,我这会儿还脸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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