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刘思彻忽然笑嘻嘻地说，“听了不吃亏，听了不上当。”

李昱迟的目光还停留在学习委员委屈学习的样子上，她的认真和陈伽雯的不同。陈伽雯是本来就爱数学，并且会不断总结学习的方法，她乐在其中。

可学习委员似乎一直在做不适合自己的事情，包括如此努力学习。这种想法很奇怪，世上就是有人再努力都没办法达成目标，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该理所当然地放弃呢？

稀奇古怪的念头蹦了出来，别人辛苦却得不到结果的样子，当事人不觉得可悲、可笑，旁人却替他们感到难堪。

这个世界好奇怪，尤其是自己。

李昱迟收回视线，站直身子面向刘思彻，打起精神道：“说来听听。”

“就是——”刘思彻激动地搓搓手，谄媚地凑近他说，“出国的钱不用担心，我爸妈说要多少都给。”

李昱迟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问：“但是？”

“嘿嘿，但是我爸妈说除非我期末考试能考进班里前十。”刘思彻的笑容逐渐变态，他又点了点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李昱迟的肩，继续讨好道，“为了我们顺利出行，这个忙你一定会帮的哦？”

“嗯，帮。”李昱迟两眼无神望向人模狗样的刘思彻，郑重地说，“回去和你爸妈商量一下，前二十行不行。如果行的话，我就试试。不行的话，出国我一个人也行。”

“啊！小迟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前二十会不会有点……不如我们考虑考虑前三十？”刘思彻只要听到口头答应就心满意足了，但在满足的同时他还不忘得寸进尺。

全班拢共就四十五个人，他居然只想考前三十。就这点出息，前二十真的难于上青天。李昱迟太知道好朋友的个性了，于是越想越气，万分嫌弃地耸肩，抖落刘思彻搁在肩头上的手。

“就前二十，从今天晚上开始，你睡我家了，开始期末考试的魔鬼特训。”说到底，李昱迟也不想只身一人远渡海外，国外的月亮又不好看，身边有个亲近的人会踏实些。

万万没想到，刘思彻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他双手捧着脸，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睡你家？可以睡你的床吗？晚饭也可以免费吃吗？你姐姐、姐夫会讨厌我吗？”

李昱迟白了一眼像是要入赘李家的刘思彻，刚想喊他闭嘴，心里又顿时想起总归是自己有求于他，遂忍住，好声好气地说：“我姐姐、姐夫连我都讨厌，更何况是你。我已经不收你补习费和留宿费了，饭钱你总要意思一下，尤其是补习到深夜需要叫外卖的时候。”

听到这话，刘思彻完全接收到了李昱迟暗示的眼神，忙答应：“成交！偷吃夜宵这是你的主意，万一你姐姐兴师问罪，你不许拉我出来当挡箭牌。”

“锅让谁背，我们再议。”李昱迟也学得狡猾了起来，说话都留有余地。随后，他朝学习委员那个方向努努嘴，“你得有她的学习劲头，我们才能赢，知道吗？”

刘思彻为难地抓抓后脑勺，然后投降地转身进教室。从这一刻开始，他就要全身心投入到壮大的学习队伍中，不管是课间休息还是自习，他都要自觉地完成作业和课后复习，课前预习的工作。

“胆小鬼。”

李昱迟望着刘思彻开始正经起来的样子，正欲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听到甜甜说了这三个字。他四下张望，不敢相信地问：“你在说我？”

“不敢一个人出国难道不是因为胆小吗？”甜甜习惯性白天睡觉，晚上自娱自乐。或许真的是时差问题，她甚少在白天打扰李昱迟。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不习惯，也过于拘束，没少硬撑着精神陪李昱迟胡闹。

“我不是胆小。”李昱迟否认，“对你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其实是害怕。”

甜甜没有说话。她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让心情沉闷的李昱迟能够开朗些，他的内心如何她比谁都清楚，又怎么会明知故问呢？

最近这段时间……或者说是她来了之后，他的睡眠状况一直很差，睡眠浅又多梦，梦到了什么甜甜都看见了。

昨晚，李昱迟的梦里不仅有一棵漂亮的樱桃树，还有坐在树上的自己。那时候，甜甜仿佛灵光乍现感受到了什么。

可梦一醒，李昱迟忘了，她也不记得了。

“我其实心里有数，对于出国的决定。最后的结果一定不能如我愿，但甜甜，这或许是唯一能够让你记起来你是谁的办法。我没有那个能力深挖你的过去，我只能将你送回到你原来的地方。我害怕你的过去是我不能承受的，也害怕这一趟，回来的只有我自己。”

过于哀伤，过于悲观，过于敏感，甜甜全部都感应到了。李昱迟的不安让她有些难受，她为了将他从别的深渊里拉出来，故意鼓励他帮忙寻找真实的自己，却不想他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跳到了另一个漩涡中。

“你可以不用那么认真的，昱迟。”甜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内心的念头很强烈，“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能活得开心。如果我的事让你陷入困境，平白添了很多烦恼，那找寻我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别人承不承认我的存在无所谓，你愿意相信，如果 ‘相信’这个结果为你带来了满足，那就好了。”

肺腑之言让李昱迟动容，他深吸一口气，反安慰她：“怕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我必须赌这一把，为了确认我和你之间发生的种种，为了确认你找上我的原因。我答应你，就算以后娶妻生子，我也会告诉他们曾经你的存在，这不是我的臆想，这是我的朋友。”

朋友一词向来都是“说得轻巧”，也容易让听的一方“信以为真”，两个人的友情能够维持多久，是谁都给不出答案的。

甜甜想拒绝他做出的提早怀念自己的建议，离开的人就不该拖泥带水，连回忆也不该留下。

奈何，“朋友”诱惑太大，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主动推开温柔的朋友。

“男人果然都一样。刚刚还说喜欢我来着，一回头就想着娶妻生子了。”甜甜说话间似乎做出了背过身的动作，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昱迟站在教室后门口，听到这番话当场瞠目结舌，有一种“我果然是个渣男”的觉悟。这好笑的思想一下冒了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就连耳根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李昱迟缩缩脖子，想要掩饰自己尴尬的耳朵，最后却被滑稽的自己逗得笑出了声。

“我这就是打个比方，修辞手法而已，为了强调我们之间的真感情！”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也是修辞手法。”

“你……”

李昱迟没辙，对付女孩子还是太难了些。

忽然之间，同情起了姐夫，对姐夫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正因为男女有别，思维模式不一，相处起来才会如此有趣。

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哈欠——”

刚从检察院回来的万川，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一开始怀疑是老婆在挂念他，转念一想要是老婆惦记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按照目前的状况分析，八成是小舅子在背地里骂自己。

“你小子是不是在说我坏话？”说时迟那时快，万川掏出手机就给已经上课的李昱迟发去了一条信息。当然，四十五分钟之内是不可能得到回复的，一旦回复，他就抓住了李昱迟上课开小差的把柄。

今天负责司机一职的是蔡奕，本来万川算是他入职后的师傅，跟着他学习办案，学习调解技巧等等。理论知识虽然在课堂上都有学，但不付诸实践只剩纸上谈兵。

“感冒了吗？”她问，“我办公室有感冒冲剂。”

万川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有人在暗戳戳地骂我呢。”

“老婆？”

“呵，你这一听就是没有成家的。”万川不屑地冷笑，“我老婆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她如果骂我，会指示小舅子把脏话传达给我的，绝不亲自联系我，这是我们家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