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迟没有应答，却是乖乖地系上了安全带。刘思彻也照做，然后悄声和李昱迟讨论关于万川同事为什么看起来年龄特别小，是不是个新手的问题。

交头接耳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自然被放大了好几倍，外头杂七杂八的嘈杂声也没能阻挡万川和同事听见俩孩子幼稚的议论声。作为成年人，他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做任何评论。这个时候，大人的稳重显得尤为可贵。

“你在调查什么？”同事一坐上车就觉得屁股硌得难受，一抬起发现底下压着万川带来的档案袋。他抽出来拿在手上研究了一番，“我看你在办公室的时候也研究着，什么大案，要保密吗？”

万川斜了他一眼：“给我放好了，不许动。”然后，话锋一转问他，“话说你之前不是在追蔡奕吗？为什么突然就和出入境的小于在一起了？”

“都怪你呢。蔡奕有男朋友这事你早知道却不告诉我，这不是故意让我出糗吗？”同事埋怨道，同时还侧着身子，声泪俱下和李昱迟讲，“你姐夫就爱欺负我们这种老实人。”

“认同。”李昱迟伸过手和他击了个掌。

万川笑了笑，本想闭口不谈李昱迟在意的事，但既然着手调查了就没办法将他剔除在外。车子驶过了石桥，开往城区。遇上第二个红灯时，他踩着刹车酝酿了一会儿。

“昱迟，你说常磊见过和陌生男子做交易的麻花辫奶奶，应该也能记得她的长相对吧？”他问。

“他们是对门邻居，当然记得。”一开始，李昱迟满不在意地回答。半天过后才激动地反应过来，“你有消息了？确实和那个奶奶有关是吗？我就知道她很可疑！”

万川松开刹车，继续前行，犹豫着该不该回应“可疑”这个话题。手上仅有的线索不过就是几张模棱两可的模拟画像，其中确实有个老人家的画像。有目击者见过抱着孩子可疑的老人，因为时间、地点比较吻合，所以为警方作了提供。

“不过那个老奶奶很早之前就遇出车祸去世了，和家里人关系也不好。常磊也不知道身在何方……”李昱迟的高涨的心情戛然而止，丧气地瘫坐在那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死无对证。”

死了？万川心头一惊，这茬是他忘了，还是李昱迟当时压根没说？如果是这样，那可以理解为什么画像出来也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不过，旁人的描述确实是会和事实有出入，这幅画像到底正不正确也很难说。或许联系到常磊能够得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麻花辫奶奶怎么了？”刘思彻好奇地问。当时给常磊饯别，他虽然没有全程参与李昱迟和他的对话，但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干脆趁现在问一问。

李昱迟双手叠向脑后，应付了句：“疑似拐卖甜甜的坏老人。”

“啊？”

刘思彻和前座的男同事异口同声地表示惊讶，男同事瞅了眼还没有放回到原位去的档案袋，要想克制住内心拆开来一探究竟的冲动可真难。奈何万川算是他的师傅，工作上的前辈，他说的话还是要听的。

“昱迟，我和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哦。”这时候，甜甜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那个地方是不是我熟悉的……”

李昱迟懒散的坐相因为听到甜甜突然发表的言论而变得认真，他扫了眼车上的人，然后稍稍侧过身朝着车窗，仍旧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同她对话：“话说清楚些，什么叫不确定你是不是熟悉那个地方？”

甜甜的语气也显得很为难，只能努力解释：“你会自我怀疑，我也是。经常性地感受别人的感受，我也会搞不清楚当下的感觉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车轮子滚到了小石子上，车身颠簸了一下，坐着的人都弹了一弹。刘思彻捂着胸口，感叹系安全带真是非常之有必要，以后就算坐后座也不能掉以轻心。

“老万，你在帮你小舅子查案？”同事将档案袋塞到背后，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万川，“甜甜是谁？被拐卖了？”

万川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回答：“查案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谈不上帮忙。陈年旧案，能查到真相的希望非常渺茫，不过小孩既然提出来了，作为大人总不能敷衍了事。”

“你将来一定是位好父亲！”同事突然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做你孩子真幸福，怎么会有你这么善解人意的爸爸。”

万川心中瞬间涌上来一股热情，完全赞同同事的说法，不住地夸自己道：“我也这么觉得。你看看我老婆的弟弟，成长得这么优秀，都是我一手培养的。”

“长相也是？”同事故意戏弄道。

万川瞥了眼后视镜里缩在那儿成一团的李昱迟，感叹自己年轻的时候都不及小舅子姿色的十分之三，遂放弃道：“那长相是岳父岳母给的，这个拼不过。”

“哈哈哈，果然在家没少和弟弟较劲吧？”

“我都是让着他，成熟的大人要忍耐、包容、理解，爱护家里的人。”万川虽然说起来像在开玩笑，但都发自肺腑，“但我觉得男人在家庭中的角色，最重要的是丈夫，只有成为爱太太的好先生，才能成为孩子眼中的好父亲。”

同事没料到随意一句玩笑能引出这么煽情的部分，不过万川说得没错。希望自己将来能努力扮演好生活中的每一个必需的角色，平衡生活与工作。

李昱迟听到了前面两位男人碎碎叨叨的话，因为甜甜的话心思沉重。他听明白了，明白的瞬间就像甜甜说的那样，开始自我怀疑。

“常磊对那里熟悉自不必说，如果不是你的感受，那么就是我的了。”

故事桥段千千万万，越不可能的最有可能发生。

第1章 梦的帷幕（三）

万川原本的工作任务就很重，加上为了小舅子的事，硬着头皮查起十几年前的案子，之后留给自己和家人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冬天早起叫醒李昱迟的任务还是他的，送李昱迟上学校是李姗姗的任务。住在一个屋檐下，李昱迟最烦的就是他们夫妻俩对他的过度保护，说了可以自己骑车上学，姐姐非说轮胎打滑很危险。

一个复读的学生，一个男女老少都喜欢的对象，天天在姐姐的叮嘱声中上学，催促声和骂声中放学，李昱迟想想都觉得刺激。

“听起来确实有点压抑。”课余时间，刘思彻倾听了李昱迟的牢骚话，总结出这样一句话，“那你早起之后立马骑上自行车来学校，赶在你姐姐之前。”

李昱迟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从座位上起身，踱步离开了嘈杂的教室。他确实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和老师一样，讨厌班级里叽里呱啦的吵闹声。

此刻趴在走廊栏杆上的李昱迟像极了动漫里迎风惆怅的中二少年，教室外面也没有清净多少，在走廊上跑来跑去的男男女女都好幼稚。更可恶的是在走廊上做作业的学习委员，她看起来比自己还讨厌班级的氛围。

“她都这么见缝插针地学习了，为什么成绩还不上不下的？”李昱迟挨着刘思彻，小声地问，“是不是相比较我这种有天赋的人来说，普通人学习就是比较困难？”

刘思彻这次没有站在好朋友这边，嫌弃地瞪着他说：“你不就是拿了几次第一，有必要这么埋汰别人吗？努力也有错的话，那我们都大错特错，罪该万死了。”

李昱迟笑得握拳在嘴边掩饰了一番，他表达的倒不是刘思彻说的那个意思，不过就是习惯性地吹牛而已。朋友在一起，最有意思的就是一个使劲吹牛，一个拼命拆台。

学习委员似乎听见了男生的玩笑话，奋笔疾书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往边缘的地方挪了挪，继续做题。

她自己也知道，老师让她当学习委员并不是因为她成绩第一，而是她学习的态度最认真。平白无故肩上有了担子，拿不了第一心里没有底气，好像这个学习委员不该是她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