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照青苔上(23)

作者:文托林


“昱迟。”陈伽雯小声地提醒他,生怕他张狂的样子惹来麻烦,忙将他往自己身边拉,“别说了。你不是报警了吗?已经可以了,我们进去吧。”

“嗯,也是。”刘思彻觉得陈伽雯的担心不无道理,万一引火烧身就不得了了。他微微侧身,注意到了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单春,他看不透她不外露的情绪,但——她是在发抖吗?

刘思彻不动声色地挨近李昱迟,悄声地说:“你看单春是不是有些奇怪?”

“她不一直这样吗?”李昱迟一开始并不在意,“奇怪”、“古怪”这一类词放在单春身上都太普通不过了。嘴上不以为意,却还是看了眼,顿时降低分贝问刘思彻,“是天太热晃眼,还是她真的在发抖?”

“发抖。”刘思彻紧了紧手上的棒球帽,漫不经心地过去扣在了单春头上,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完了还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大热天的穿这么少,都冻得直哆嗦了。”

李昱迟望着刘思彻别扭又想袒护单春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他低头一笑,真正的朋友果然是世上另一个自己。

正当他们一个个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人群中又出现了另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比哭得越来越愤怒的宠物主人还要厉害。他一走近就伸过手直接将被李昱迟他们护住的单春一把拖了过来,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胳膊,可是眼睛没有看她,就连欲张开说话的嘴巴也没有朝向她。

“你干什么?”李昱迟眼疾手快,立马抓住了那莫名出现的男人的手腕,厉声道,“放开她。”

“不关你们小孩子的事,走开!”矮壮男人浓眉大眼竟然这么不好说话,他没有想要放开单春的意思,而单春也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这逆来顺受的样子真是任谁都觉得她好欺负。

“你再不松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这下,李昱迟真的生气了,横亘在他们中间,不作任何退让。

大热天的这些陌生人做尽了丢人的事却还不知收敛,硬是厚着脸皮一次次寻衅滋事,真是让人上火。

矮壮男人见他态度坚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力将单春甩向了开豪车的男人,然后扯着嗓子,拿手指着对方说:“今天让我在这碰到你,索性就把话说清楚!村里人怕你,我可不怕!被你骗走、强占的钱还少吗?今天你就把钱还来!”

话很糙,口水也肆意乱溅,他说的什么别人并不清楚,只是看着他三言两语之后就将矛头指向了单春:“你用着你叔叔给的钱就不会良心不安吗?住的那房子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都是你叔叔用不干净的手段骗来的!”

“叔叔?你们是亲戚?”

一番强势批判的话语一落,李昱迟等人顿时目瞪口呆,纷纷看向单春和她的“叔叔”。原来是亲戚,原来是认识的,那为什么刚刚她视若无睹,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单正我告诉你,总有人会收拾你。别以为有点钱就能一手遮天,我们可以举报你!”矮壮男人似乎豁出去了,什么狠话都往外说。

他斜了眼一声不吭装哑巴的单春,阴阳怪气地说:“我都知道近墨者黑的道理,你这学生不会不知道吧?你叔叔不是个好人,如果你知道他做的坏事不说就是助纣为虐。”

难听的话越说越多,事实是什么,冲突是什么还真不是李昱迟他们几个能拎得清的事儿。

宠物主人没心情再继续,此刻也没有她能插嘴的缝隙,走之前只说了句“反正派出所那儿有登记我的号码,如果你要求索赔,尽管打电话给我”。

单正没正眼瞧宠物主人,直盯着莫名冲出来骂到现在的矮壮男人,那眼神犹如盯着一条疯狗。

等他说完,他抓过了单春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然后才对那人说:“成年人之间那点有钱没钱的事情也要说给孩子听?那你家孩子知不知道你赌博没钱差点连学费也交不起?”

“我那还不是被你们骗的?”他怒吼,看起来戳到了他的痛点。

单正冷哼:“你没有脑子吗?赌博这种违法的事情也能赖到别人身上?我今天没空和你废话,你要举报,要做其他什么事都随你。”

“我弄死你!”

矮壮男怒火冲天,争不过也吵不来一个公平合理的结果,他的理智被完全愤怒覆盖,捏紧的拳头在空中带起了一阵风。但他的拳头还没有碰到单正,单正竟意外被别人一脚踹翻到了地上。

“昱迟你干什么?”

“我靠你又疯了啊!住手啊哥们!”

刘思彻和陈伽雯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到心跳加速,在震惊万分中他们跑上前想要阻止此刻坐在单正身上挥拳的李昱迟。

恍惚间天气突变,造作的大风吹落了单春头上的棒球帽,吹开了遮挡视线的刘海,那一瞬间她的眼底尽是李昱迟极度憎恶又奋不顾身的样子。

第1章 单薄的春天(三)

“我第一次来派出所,你呢?”

“我也是。”

陈伽雯等人录完笔录,交代完事情的起因经过就在办案大厅的长椅上安安分分地坐着。出乎大家的意料,单正居然不追究打人者李昱迟的责任,不知道是不是顾及单春的缘故。关于他和矮壮男的纠纷,单正一句也没提,矮个男也紧闭嘴巴,只道是彼此间有些陈年小矛盾。

处理完事情,单正看了眼单春问她是否要一起走,单春摇头拒绝。

于是三个学生并排坐着乖乖地看着单正堂堂正正地迈出了派出所大门,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昱迟的姐夫会揍他吗?”等待的过程中,刘思彻担心地瞅了瞅通往二楼用密码锁住的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问谁,“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如果还能忍住不把李昱迟教育一顿的话就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办案大厅人多嘈杂,前来报案、处理事情的人接连不断。警车声也总是三两下就响起,轮到出警的民警总是回来还不到几分钟就又要出去了,真的是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陈伽雯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有些拘谨,这儿似乎是除了医院,她最不想来的地方了,当然学校也能排上最不想去的地方的前三名。

毕竟压抑的地方给人的感觉总是很相似。现下,她不担心单独被叫走的李昱迟,反而更担心单春。

“你有事没事?打电话报警结果把自己送进来了?当街打人你可真有出息!”万川是万万没想到出警接回来的是自己的小舅子,他特意把李昱迟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刚刚在楼下做笔录的时候你说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再解释一遍。”

坐在姐夫对面椅子上,完全被当作嫌疑犯一样对待的李昱迟又颓又丧,他抱着头也在思考万川提出的问题。

事实上当他清楚知道打人不是出于自己本意的时候就将问题抛给了深藏不露的甜甜,他虽谈不上能时时保持情绪稳定,但起码不会无故惹事端。

“姐夫,真不是我打他,是甜甜要打他。”李昱迟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似是破罐子破摔,干脆承认,“做笔录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我同学说了是另外那个男人要打单正,而我莫名其妙的就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我和单正今天第一次见,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单春的叔叔,我打他干什么?”

万川蹙眉做了个“行了行了,说了也白说”的手势打断了李昱迟越说越离谱的事实真相。

他无语地转身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捏在手里半天又回头问:“甜甜是谁?女同学不是只有两个,一个陈伽雯,一个单春。”

“就……”无论怎么坦白,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无法正视存在的甜甜身上。李昱迟犹豫了半天,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她在我身体里。她共情能力特别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是她感受到了那男人的愤怒,然后转嫁到我身上,逼我做出了不好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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