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岸(17)

作者:四润


余稻香的为人他自诩有三分了解,只需价码给足,也不是不能摊开了谈。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麻烦。

与余稻香的生活洁癖不同,薛公子对感情有他的挑剔。一个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对感情有洁癖,会不会太扯。

可确实如此,薛稷藏和女人的交往必须基于两情相悦,感情至上,而且女人必须喜欢他更多一些才可以。他一次只喜欢一个人,跟这个人结束了,下一段才能开始。

余稻香不行。她有没有心先不说,即便有,被交换出去多少了完全不能确定。

她绝对属于晚上可以跟他耳鬓厮磨,扭头白天会跟佘家劲嘻嘻哈哈出双入对,让他帮着干这干那的那种,这种事儿她干得出来。

第二十二章

所以薛公子还是别找这个不自在,找个正经姑娘谈个正经的恋爱是正经。

当他听说郝思嘉也二十三岁半,这不挺好,跟大侄女同岁,正好了解一下当下此年龄段女人的所思所想,不新鲜了自然也就不新鲜了。

人在紧急避险时,会暂时忽视一些要素性的东西,薛稷藏没有意识到,不知自几何起,他已经开始把「大侄女」自动归类为一个「女人」。也不能怪他,那时他脑中的主打问题是,她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

学校有奖学金,她自己也说了,她家不是完全不管她。虽然现在是实习生暂时还没有补助,但看她吃穿用度消费水平也就那样,不像物欲特别重的人,就算想外宿,打工的钱住个小单间也够了,何至于此。

难道真借了什么高额网贷,或是有什么烧钱的嗜好,还是干脆养了个小白脸?

第一种余稻香否认过,第三种估计她才舍不得倒贴那份冤枉钱,有人愿意养她还差不多。

摩托车?薛公子忽然想起来了,自从她搬家后就没见她骑过,他扯回了撒到千里之外的思绪,“你那辆摩托车呢?”

余稻香将米酒最后一点福根儿匀了点给他,“卖了。”

“卖了?”薛稷藏颇为惊讶。

那辆车子车况良好,保养精心,他以为那会是她心爱之物,怎么说卖就卖了。

余稻香凝视着窗外,随意道,“内环不让摩托车上路,以后当住院医越来越忙,也没什么机会总出去,放在那儿用处不大还得花钱养着,卖了痛快,需要的话再买。”

这倒很符合余稻香一贯的实用主义,大概在这丫头的人生中,没什么东西不能被舍弃。

风雪过后,窗外霓虹闪烁,远处夜归蚁行的车辆排成了两条红色的长龙。室内静谧,偶杯盏与大理石桌面触碰叮当作响。

在这样一室的沉默中,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居然并未觉得尴尬。概因在这种看不见未来的黑夜,无论是上一次他的失意,还是这一次她的得意,无声的陪伴均胜过有声的对谈。

酒瓶见底,原以为这一晚会这样结束,余稻香发了半天呆,忽然冒出了几句梦呓般的话,

“我十岁之前,在乡下跟着我外婆一起生活,她那时候身体还好,每天四五点钟就会地干活。寒暑假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会把我带在身边。从家里到茶园要走很长一段路,冬天时又黑又冷,外婆总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路是会越走越宽的,因为天会越来越亮。”

她少有这般柔声细语,更不曾说这么多,薛稷藏不禁看向她,却不期撞进了她晶亮的眼眸。她的目光里有那条幼时走过无数次的乡间小路,深邃而绵长,惹人顿生前去探寻的欲望。

薛公子眉目未动,没接她的话茬,她不归他安慰。米酒只有一度,他没喝醉。

日月如梭,接下来薛稷藏辗转于各种年终总结会,行业交流会,如此一个多月过去忙到了深冬,工作之余每个周末几乎都在和郝思嘉约会。

这妹子家底儿不薄,在郊区有山庄和马场,薛公子最近马术精进不少,射箭和打靶的准头也大有提高。

玩得不亦乐乎,就是这恋爱谈得有点不咸不淡,还是老问题,缺乏激情。

好在郝思嘉并不觉得被冷落,薛哥哥的寡言在小姑娘的眼中就是年上男子的稳重内敛,想起来全是优点,喜欢。

又一个周末,开了一天的会,薛稷藏午餐吃得凑合且凌乱,下班后便隐隐地有些胃胀。钟琮看他脸色不太好,问要不要去医院,或者请医生去趟家里。

自从在非洲遭遇了那一场急病后,薛稷藏对医院就很抵触,得过且过非必要不轻易去。他深呼吸了几下,貌似又好了些,“算了,再难受了再说。”

讳疾忌医的后果就是晚饭都没吃进去。薛稷藏腹中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连带着开始心慌冒冷汗。当发展到出现耳鸣后,他不敢轻举妄动了,窝在沙发上想了想,近水楼台,先给楼下的大侄女打电话试试,管她在不在家。

五分钟后,余稻香拎着她的小药箱上门,进屋后一边脱鞋一边念叨,“是您主动告诉我密码的啊,等我走了别忘了改,回头万一丢东西了别赖上我…”

可当她抬头看见薛稷藏的脸色,随即住了口。

小表叔大汗淋漓面如死灰。余稻香蹲在沙发边,伸手摸了下他的手腕,脉搏如擂鼓,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非但不烧,皮肤还有些冰冷黏湿。

“恶心吗?今天吃什么了?”说话间,她手探过去按了一下薛稷藏的胃。

小表叔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去拨她的手,“吃了几块寿司,喝了点茶和咖啡…”

整个人像颗霜打了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萎在沙发上。趁他不备,余稻香又去压了一下他的胃,薛稷藏烦躁不安,一巴掌拍上了她的手背。

余稻香将他研究完毕,站起身拽他,“去卫生间吐掉。”

薛稷藏不舒服,懒得动弹,哼哼唧唧地反抗,“肚子是稍微有点疼,但是我不恶心。而且那是下午吃得,都多长时间了,晚饭我什么都没吃。”

大侄女没什么耐性,“你去不去,不去我让你全吐地毯上。”

薛稷藏还有话想说,余稻香弯腰曲背,在他脸上压下一片乌云,“你不配合那我就给钟琮打电话,或者直接叫救护车拉你去急诊,到那儿一样是给你催吐洗胃,到时候一堆人围观,你自己看着办。”

最近是跟医院干上了,自从在医院碰到余稻香,去医院就成了家常便饭。薛稷藏眩晕之余还不忘将这万恶之源归根于眼前这个对他横眉立目的「恶女」。

拗不过她,薛稷藏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卫生间飘,余稻香去厨房抽了根筷子跟了过去。

被余稻香摆布了几下,薛稷藏胃里很快翻江倒海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有理由怀疑这女的是不是在伺机报复,下手稳准狠且黑。他被折腾得头昏脑胀,一屁股歪在了卫生间门旁,余稻香举着杯子让他漱口,“好点没?”

第二十三章

居然好了很多。中午吃得东西原封不动的潴留在胃里,半点没有消化,全交代出来舒服多了。薛公子长出了口气,看来这条老命保住了。

孰料大侄女看他面色稍霁,又摸了摸他脉门,扭头出去鼓捣了一回儿,又端了一大杯水过来,不容置疑道,“喝下去,然后再去吐。”

如果刚才那是保命要紧不得不狠下心来自虐,那现在薛公子何苦来?胆汁已然都吐出来了还让他吐。这大侄女是不是虐他上瘾了,还是把他的胃肠炎误诊成了大脑炎。

但余稻香对他向来是下得去手的,她端着那杯不明液体寸步不让,“甭废话,我还没嫌你恶心,不吐干净了,后半夜你再难受,大半夜的再把我薅起来,受罪的还不是我。赶紧喝,别瞎耽误功夫!”

薛稷藏那股难受劲儿过去了大半,这会儿说话硬气了些,“睡你的觉去吧,你放心,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再叫你。”这哪儿是上门救命,这分明是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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