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岸(15)

作者:四润


这三更半夜的,无事跪安吧。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你先说,”薛稷藏挑眉,他屈尊主动下楼找到她,她还挺不耐烦,“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不关我的事别打听?这都指着鼻子骂到我跟前儿来了。你自己也说了,他本来明天要走了,怎么就突然一个回马枪还扎这么准,你不觉得蹊跷?”

不消讲,前后捋一捋跟此事有关的,除了潘海阔没别人。十有八九是被扒了草鞋光脚踩泥,开始不择手段。

余稻香想了想,答道,“我为什么缠上得你,余稻成就为什么来找上得我。他想来北方边玩边备考,吃住让我管,可我凭什么供着他,我现在自身难保。家里没给我什么钱,但从没短了他。所以拜托佘家劲帮个忙,轰他走。”

“找小男友帮这个忙…你拿什么换,免费让他睡?”薛公子讥笑,红口白牙没留一丝口德。

余稻香飞他一白眼,口无遮拦,“我很贵的,还指着那层膜得等哪天实在混不下去了换一笔跑路费。再说了,你也说了是「男友」,就算睡又怎么了。”

呵,好一朵纯白的茉莉花。余稻香假装看不到薛稷藏的锅盔脸,继续往下说,“佘家劲披着马甲找余稻成聊骚,录了一段他的小视频,他要是再来烦我,我就把这段视频公之于众,这样就算他初试分数够到线,看哪家复试会要他。”

对自家亲弟有没有必要这么阴险,薛公子眼皮一抬,“佘家劲凭什么听你的,潘海阔能煽动你弟,就策反不了他?”他的前助理,他还是了解的。

“他不敢。”余稻香满口笃定,成竹在胸。

“切,”薛稷藏不屑嗤笑,“凭什么,您何德何能啊,他对你就这么情根深种至死不渝?”

有时候余稻香真是怀疑,这个小表叔是三十岁还是三岁,他这样也就搞搞技术,干不了其他。生意就是生意,哪儿来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因为他找导师的敲门砖,那篇发到普外头号专业期刊上的综述,是我送他的,他可以署一作,我完全不要署名。而且,这次选科竞争是我主动退出了,要真的硬刚,我未必会输。”

学士阶段能发一篇高影响因子的综述,已经相当可观,难怪佘家劲胜券在握。

可薛公子狐疑起来,就为了跟原生家庭部分切割,余稻香就赌上了后半生的职业生涯?这代价未免太大,这交易性价比有待商榷,“就为这点儿小破事儿,你甘心?”

你说薛公子三岁吧,他还挺不好糊弄,瞒他太累,余稻香只好实话实说,“主要是,我相中了三附院的另一位女教授。她正值盛年,在科室乃至医院都很有话语权,混得好了说不定她一句话我就能留下。跟着干外科的女老师,虽然要求可能会更多,但更能共情,闲话也少。一附院的老师也是业界大牛,但他快退了。”

这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作响,精确到了几分几厘,小男友妥妥地工具人无疑,薛公子啧啧称奇,“你那小男友要是知道你心里头这些弯弯绕,他会作何感想?”

余稻香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是他先出的阴招,暗示老师说我身体不好,贫血,容易晕台。再说两个人肯定不能留在同一个科室,医院不会允许,我这也是未雨绸缪为我们的将来好。”

没听出一丝情分,还能扯上未来,薛稷藏也是大开眼界。人家小情侣不计前嫌,对未来自有规划,不劳烦你薛公子多此一举操这份闲心。

薛稷藏漠然起身,“你们小屁孩之间那点打打闹闹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插手,既然你想告诉我的就这么多,我也没那闲工夫再问,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你那个弟弟欠收拾,回头要是他过来找你哭,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从潘海阔闹妖那时起,从长计议戒急用忍,薛稷藏就憋着口邪火恶气没发出来。现在倒好,是不是个人的都想过来踩上一脚,本少爷有那么和蔼可欺?

这一碗面吃得,索然无味。薛稷藏忽然觉得,其实他之前的恋爱只是谈得多,但挺简单。

在一起是因为现在喜欢,分开是为了以后不讨厌。他用感情交换感情,用金钱补偿女人易逝的似水流年,从未想过通过恋爱达成某种利益交换,除了上一段末尾留下点阴影和遗憾,总体来说算愉快。

以后真正涉及到婚姻时,可能会有利益牵扯,但若他真心不愿,大概也可以避免。

但余稻香的「恋爱」怎么谈得这么累,他听着就累,步步为营精打细算,横竖嗅不出什么缱绻爱意,尽是些锱铢必较地物物交换。有必要这样?这也能叫恋爱?

第二十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理解就尊重,随心所欲度春秋如何不好,何必因别人的生活方式自寻烦恼。

反正以后不来招惹他的太平日子就行,薛稷藏稍加思忖,便将这大侄女和她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烂摊子抛诸脑后了。

时至深冬,赶在腊月之前,项目验收通过,准时交付,薛稷藏如释重负。这意味着接下来直到正月结束,他和他的团队得以短期休整。掺合了好几个庆功局后,薛稷藏有点腻,周五早早收工回家。

三字打头的年纪刚刚到,他那几个哥儿们就越来越难约了。亮哥天天着急回家给他闺女当牛做马,程季安(宋其荣儿子的亲妈)回了国,宋其荣(开酒店的发小)每天忙着追求着他儿子的亲妈,其他未婚的也大多有了固定的约会对象。

环视四周,薛稷藏这个开窍最早的恋爱积极分子,反倒飘忽不定了起来。

也不算完全地形单影只,最近有跟郝思嘉见面。

这个跟电影大女主同名的女生是薛稷藏在非洲时遇到的。彼时她的车爆了胎,他路过时帮忙换了个备胎。女孩子千恩万谢软磨硬泡要到了他的电话,回国后隔三岔五地就哥哥长哥哥短地在线聊,得知他们同在一城后便一直在约他。

这女孩子太小了,薛稷藏兴趣不大,又赶上了余米香那摊子事儿,堪称他人生低谷最没心情的时候,所以拖啊拖,拖到了薛稷藏去大侄女家吃完那碗云吞面之后才约出来见。

许是一开始他就不甚热心,或者是年纪增长老成了些,少了些年少气盛时的激情,薛稷藏和郝思嘉的见面大多是女生主动。

遇到像今天这样天气恶劣心情一般的时候,薛稷藏会干脆利落地拒绝,再不复从前的风雨无阻。

这女孩子精致可爱,性子也活泼,岁月绵长,慢慢来吧。

钟琮帮老板把庆功宴上收到的各色伴手礼抱回家,电梯从地库到了一楼暂停,钟琮一眼看到了在对面等电梯的余稻香,“余稻香!来这边!”

薛稷藏颇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俩人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已经开始脱离医患关系直呼其名了吗。

不过余稻香素来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应该会微笑点头然后挥手再见。

可今天刮得什么风,她居然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了。

不单是薛稷藏,钟琮也没见这般巧笑嫣然的余大夫。她笑与不笑真是判若两人——笑靥抒展开来,眉眼灵动,整个人寒气退散,温暖如春,她真应该多笑笑。

钟琮被这笑容感染,“这是有什么好事儿吗?都乐开花儿了。”

余稻香笑吟吟点头,“嗯…”

难得见她如此亲切,钟琮打趣道,“看来不一般,那得请客呀。”

“好啊!”

从认识到现在,多一毛都拔不动的大侄女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薛稷藏更加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注意到了小表叔投过来的目光,大侄女乖巧地问,“小表叔您晚上吃什么,一起吧。”

薛稷藏并不热心,“你们去吧。”

钟琮在这一旁好心解释,“老板家里有阿姨做好晚饭了。”

余稻香反应极快,“那这样的话咱们去小表叔家蹭一口吧,反正晚饭也吃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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