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童话(84)
作者:姜厌辞
宴之峋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腿麻了,让你拉我一把的意思。”
不仅腿麻,他整个上半身都是僵硬的,光把手臂从棉被里抽出来,再撕下那张让他略感羞耻的纸,就耗费了他足足三分钟,这般繁重的工程,在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到原样时,他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当然可能还存在其他原因,只是现在的他,不想去深入揣摩。
言笑踟蹰两秒,原路返回,大发慈悲般地伸出右手,等娇气包小少爷将手放到她掌心,她暗暗一咬牙,调动全身的力气,将人拽起。
一开始很顺利,但谁也没料到,站住不同于站稳,她一松手,他那大长腿就一哆嗦,径直栽向对面的她。
男女不仅力量悬殊,身型也是,言笑根本撑不住他,两个人整整齐齐地朝同一方向仰倒。
宴之峋条件反射地用空出来的手臂扶住言笑的后脑勺,帮助她免于脑浆迸裂的悲惨下场,但他的手骨被撞得有些麻。
言笑反应迟钝了好几秒,才抬眼,光亮一下子刺进来,刺得她眼底泛酸,莫名其妙沁出晶莹的液体来。
刚想提醒他赶紧起开,他的气息就扑过来,“你摔疼了?”
她稍愣,“没有。”
“那你别哭。”
“……没哭。”
宴之峋觉得她在逞能。
言笑想咬眼前这不听人话的男人,“真没哭,你以为我是你呢……我的眼泪这么不值钱,掉给谁看?”
宴之峋不过脑地回:“掉给我看不行吗?”
说着,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空调到底开了几度?
他的身体怎么热腾腾的,脑袋也像烧着了,昏昏沉沉,感觉下一秒就能从嘴巴里蹦出积攒已久的惊世骇俗语论。
言出没给他机会,一打开玻璃门,就和发现新大陆一般,好奇地将嘴撅成一个圆,然后发出一声“咦。”
冗长又拖沓,容易听得人面红耳热,也成功把傻鸟的注意力招惹来。
猛男终于从漫长的出神中找回自己讨人嫌的声音:“不要脸!不要脸!”
言笑没脸没皮惯了,内心戏也不像宴之峋那么充足——光一眨眼的工夫,他耳朵都烧红了,而她只是面不改色地推开宴之峋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抱住言出,“乖宝,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今天和小花姐姐玩得开心吗?”
言出选择性地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开心。”
他的关注点一点没被转移走,“哭哭刚才在和狗蛋玩什么游戏?是亲亲的游戏吗?小花姐姐说,她的爸爸经常要和她妈妈玩亲亲游戏,每次还不让小花姐姐看,他说这是大人的秘密……那狗蛋和哭哭玩亲亲,出出也不能知道吗?”
言笑戏瘾上来,没澄清,而是顺着误会捂住嘴,装出娇羞的模样,“快别说了,怪让狗蛋害羞的。”
她煞有其事道:“
小伙子,脸皮贼薄。”
“……”
“言笑。”让她别再胡说八道的意思。
长时间没有进食,连水都没喝上几口,嗓子干到快要冒火,一出声,比嚎叫了三天三夜的状态还要嘶哑,听着有点瘆人。
宴之峋以为会吓到言出,没想到他脸上不见一点惶恐,只是浓浓的担忧,“狗蛋很累吗?”
宴之峋不仅不累,脑子也早就停止了思考,顺着他的话就说:“狗蛋很累。”
“那出出给狗蛋捶捶背,外婆说了,出出捶的背比魔法还要有效,两下就不会酸了哦。”
被言出拉着上楼前,宴之峋扭头看了眼言笑,她正摁着后颈转动脑袋,肉眼可见的困倦。
言出年纪小,没什么力气,捶了几下就窝到宴之峋怀里休息,“狗蛋你好点了嘛?”
宴之峋心说,比起你妈的铁砂掌,你这最多算挠痒痒。
“好多了。”他谎话说多了,都快能把自己骗过去了。
言出喜笑颜开,半会从他怀里爬出,找到一张纸,“狗蛋,你能不能帮出出写几个字?”
“想写什么?”说话的同时,宴之峋接过了言出递来的蜡笔。
言出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捶背……捶背……捶背……”三声过后,突然闭上了嘴。
宴之峋不明所以。
言出小脑袋快烧干了也没想起来那叫什么,急到快哭了,撂下宴之峋,光脚跑到四楼,回来时手上多出一张小卡片,花里胡哨的,画满花花草草,正中间用彩色蜡笔写着“游乐园入场券”,左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次数不限,日期不限。
言出双手递过去,板着小脸,郑重其事地介绍:“这是哭哭给出出做的哦,哭哭还说,只要出出想去游乐园玩了,就拿着这卡片去找她,她会带出出去玩的。”
宴之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想送我一张捶背券,我什么时候需要,你就帮我兑现?”
言出其实没听懂最后两个字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宴之峋心脏就这样被击中了,他不是只拿不出的人,写好后,他问言出想要什么券。
“那出出可以要冰激淋券吗?”
“想吃冰淇淋?”
小家伙点头,“但是哭哭说,出出不能天天吃冰淇淋。”
“听你妈的。”
言出没料到会听到这四个字,整张脸上写满了震惊,好几秒,才伸手去挠宴之峋的手背,轻轻两下,用软糯的哭腔说:“狗狗。”
“……”
宴之峋架不住他这么撒娇,心一软,“今天破例。”
言出高兴了,鼓掌的样子像极海狮,“好哟。”
“但别告诉你妈。”
言出点头,食指放在唇上,长长嘘了声,“不告诉哭哭,这是男子汉的秘密。”
宴之峋带言出出门那会,言笑正在铺子门口跟人打嘴炮,“哟,赵姨,您这是去烫了头发呢?”
赵荷香做作地扬起下巴,又捋了捋旧上海式大波浪卷,空气里瞬间多出她珍贵的头皮屑。
“是啊,怎么样,还行吧?”
言笑边嗑瓜子边说:“挺好挺好,就跟拿火钳烫的一模一样。”
赵荷香被噎了下,片刻重振旗鼓,开启第二环节的对局:“你现在在干什么?有工作吗?没有吧,看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言笑笑嘻嘻地回:“我给别人写文案。”
赵荷香并不懂文案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是她没听过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格局高的工作,轻笑道:“这能赚到钱?”
言笑也笑,“我这不还没饿死吗?”
赵荷香瞅她潦草的模样,她拿到的工资怕是只能填饱肚子。
“你在哪工作来着?”
“大城市呢。”
“那房价可高了吧,你应该还买不起房子吧,租房一个月要多少钱来着?”
能听出是在套话,所以她越殷勤,言笑心里就越反感,“一个月也就你收我妈三千装修费的几倍吧。”
说完,重重呸了声,瓜子壳恰好弹到赵荷香脚边,赵荷香瞬间蹦出两米远,“乱吐什么,这可是我新买的鞋,小心我要你赔!”
言笑哦了声,把瓜子递过去。
赵荷香瞪大眼睛,“又想干什么?”
“赔你啊,一包不够的话,屋里还有,要不你在这等会,我进屋拿给你?”
赵荷香屡战屡败,气到脸都红了,对着她狂放不羁的坐姿,投去贬低不屑的眼神,“你这样怎么会有男的喜欢?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要我说啊,你还是好好打扮自己,别成天穿得跟下田一样,糟蹋了自己的好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