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童话(48)
作者:姜厌辞
半晌,几乎又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宴之峋直接上前,右臂绕过她后颈,左臂还没来得及施展动作,就听见含糊、带着三分抱怨的一声:“你好烦啊。”
等他反应过来时,她的唇已经印了上去,不是蜻蜓点水,她还用牙齿咬了下。
他整个人僵住了,刚才听到的那四个字瞬间从他脑海里消失不见,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炸裂声,片刻有电流从他的四肢百骸飞速窜过。
第22章 她他
言笑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四点。
陌生的环境让她大脑产生了十余秒的空白, 床头的加湿器开着,带点西柚香,是宴之峋喜欢的味道。
她活了二十几年, 真正精致的日子只有和宴之峋一起的那四年,其余时间糙到让她睡马棚她都能睡出皇宫的舒适感, 宴之峋不一样, 是她遇到的精致boy排行榜里雷打不动的top1, 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刁钻到豌豆公主都要尊称他一声“国王陛下”。
也因此,她能确定屁股下的床垫是宴之峋自带的,海丝腾,纯手工制作, 市场价动辄七位数。
舒服又有弹性,感觉能当蹦床使。
趁没人,言笑在床上蹦了几下,等意识彻底清醒后, 才回到自己卧室, 临走前, 替他开了窗通风。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显示三通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人, 她正要回拨过去,李芮彤先打来,问她怎么现在才接。
言笑靠在人体工学椅上伸了个懒腰, “在睡觉。”
“那你这一觉睡得够长够死,三通电话前后隔了快十二个钟头,居然能做到完全没听见。”李芮彤佩服她天塌下来照样能继续打呼的睡功。
“不是没听到。”
工作时间之外, 言笑很少给手机静音,最多调低音量。
“手机不在身边。”
她很没形象地将手伸进衣服里, 抓了两下肚子,有气无力地说:“我在宴之峋房间睡的。”
一旁的折叠镜倒映出李芮彤惊恐的模样,她的声线也像被雷劈了一般,哑到有明显的粗砾感:“你俩又睡到一起了?复合还是一夜情?”
细听,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言笑心里好笑,“你怎么不说我俩成了固定炮友?”
李芮彤当真了,除了哇塞不知道该怎么接。
空气安静了会。
言笑突然感觉自己口腔有种奇怪的味道,喉咙更是黏腻的甜,漱口水除不去。
满心狐疑的空档,她给李芮彤回了句:“只是在他床上借宿了一晚,被窝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前任成炮友本就稀奇,更何况他们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中间又隔着一个言出,就算她能接受一夜情,比她有脸有皮、表面更加心高气傲的宴之峋也绝对无法答应这种荒唐事。
“那他昨晚去哪了?”李芮彤又问。
言笑说不清楚,她也想知道他昨晚究竟在哪睡的,但她占了他的床在先,这事是她理亏,她要是向他问起,他大概率会逮着她的“过错”蹬鼻子上脸。
李芮彤哦了声,突然想起一件事,“其实前两天小少爷来找过我。”
见言笑没往下问,李芮彤当她对宴之峋的目的不感兴趣,就没作过多说明,只将自己和宴之峋在微信里提到的事一五一十转述给她。
言笑又听乐了,“你把我说的这么光风霁月、豁达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人。”
李芮彤承认自己那番话里隐藏了部分事实,从而抬高了言笑的身价。
比如她提及到的言笑不愿随市场大流创作这个话题。
其实在《败露》出世前,言笑写的全是迎合市场的题材——她自己很清楚,为满足温饱,她就必须要去追求流量,和流量变现而成的收益,至于口碑和赞美,当时的她,自然也想拥有,可惜清高在现实面前不值一提,这大概就是有些明星被骂到狗血淋头也要走黑红路线的原因。
真正赚到第一桶金后,有了名,也有了利,才想到要去找回自己的清高,也就是从那时起,言笑才决定摒弃市场,为自己而写。
另外,言笑对于那位每天乐此不疲传送“去死”诅咒的黑粉所持的态度,也没有李芮彤在电话里说的那么宽容。
早在这人发出第一个【去死】后,言笑心中对她感激就消失殆尽了。
不愿同那人计较,是因为将她当成了傻逼,过多地同傻逼僵持,自己就会遭到反噬,变成傻逼。
李芮彤对言笑的处世观深感敬佩,然而没想到的是,她最后还是没兜住自己的嘴,回敬了一句“傻逼”,短暂地让自己活成了傻逼。
虽然对宴之峋说的话里一半全是假的,但李芮彤并不后悔。
挫挫小少爷的锐气,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过得不容易的人一抓一大把,可他们也没像他一样自暴自弃。
不敢拼不敢闯,就别总是拿出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
惹人嫌弃,还会悄无声息地增长自我厌弃感。
聊着聊着,李芮彤没来由想起两年前将《败露》版权成功出售的好消息带给言笑的隔天晚上,她们两个人奢侈了一把,在申城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间套房。
那晚的黄浦江景是真的漂亮,云雾稀薄,游轮在江面上穿梭行驶,波纹荡漾,江面上倒映着岸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连成光带的绚丽霓虹灯牌,月也完整,光晕呈现出圆盘状,远远看去,又像变色的朱砂。
高处的风光让人动容,李芮彤在灯红酒绿中祝她的朋友前程似锦。
言笑却沉默了,气息里裹挟着不浓不淡的酒精味,她的眼睛里却不含分毫醉态,明晰到连悲伤和忧郁都像倒映在一汪清泉里,你掬一捧,它还是那么多,无穷无尽似的,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前半生囊括其中。
她轻声说:“我之前在访谈里不是说我有很多崇拜的作者,其实不瞒你说,我最崇拜的人,是我自己。”
“我这一路走来,真正能依靠的人屈指可数,只有我才会帮自己度过一座又一座的难关。”
“现在回头看,真挺累的,未来估计会更累,有时候我真不想继续坚持下去了。”
“但你还是坚持下去了。”李芮彤说。
言笑淡声道:“可能是因为我想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下面的风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抬头仰望借着其他东西发光的月亮。”
月色笼住她的薄瘦身躯,在柔软的地毯上烙下斑驳印记,现实和虚妄的割裂感在她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坚韧的灵魂依旧明晰。
那时候李芮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宴之峋这狗男人,怎么就把这么好的人给弄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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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芮彤告知宴之峋的那些话,对言笑而言,称得上无关痛痒,当下急迫的是,她要如何驱散口腔的异味感。
她下楼猛灌了一杯新鲜橙汁。
言文秀被她风风火火的架势吓了一跳,问她突然发什么神经。
言笑摇头,意味不明。
片刻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昨晚言出跟谁睡的?”
“跟我。”
她哦一声。
言文秀看她眼问:“你昨晚睡言出他爸房间?”
言笑差点被呛道:“他告诉你的?”
“我去二楼客厅看到的,睡在沙发上,空调坏了,身上就盖了条毯子,怪可怜的。”言文秀顿了两秒,又扫过去一眼,“问他才知道你把他床占了,我就让他睡你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