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170)
作者:今稚
司机小心翼翼地劝到:“先生,为什么不下车看看?那是您的太太和孩子。更何况您10年就解除嫌疑恢复自由了……”
可他家如今前途未卜,而季庭宗依然位高权重。爱一个人就该成全她去追逐更好的生活。
“她首先是她自己。”
晏启山划亮火柴,点上烟,用力把火柴碾灭在掌心里,“走吧,别打扰她。别让她知道我来过。”
第129章
飞雪茫茫的清晨, 傅真呆呆站在窗前,眼角挂着泪痕,“哥哥, 你昨天回来看我了对不对?”
“夫人,您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
琳达安慰的人话始终如出一辙, 傅真也不指望从她那得到什么有效反馈, 很快收拾好情绪, 淡淡的笑了下,“嗯。我没事。清焰今天要到迪士尼玩, 你快去准备一下吧。”
“您也一起?”
“我累了,走不动那么多路,想在家休息, 顺便处理下工作。”
纽约和奥兰多相隔3小时航程,太远了。万一哥哥回来, 她肯定没法第一时间见到他。而且每次带小朋友出门季庭宗都在, 她怕哥哥知道了会误会。
这些年,傅真一直到处打听晏启山的消息。琳达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要不让其他人跟着过去, 我还是留下照顾您吧?”
“我都这么大了, 哪还需要人照顾。”
傅真笑容恬淡, 穿着单薄的白绸睡袍驻足窗前, 安静得像一副雾气弥漫的印象派油画, 近在咫尺, 却飘飘欲仙, 叫人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那您千万好好儿的,按时吃饭, 按时睡觉。”
她的声音和背影一样纤弱、模糊,“放心吧,我还要等哥哥来接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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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着暴雪,银装素裹的拉瓜迪亚机场旅客川流不息,航班起降繁忙。
抵达B航站楼休息室后,清焰拒绝自助台提供的正餐和小食,闹着非要吃机场外面台湾豆腐店卖的菜肉包。
傅真板起脸试图教训她,但她不听。
季庭宗无原则溺爱,当即一边做鬼脸,一边三步并做两步亲自去买,逗得清焰眉开眼笑,“爸爸加油,快去快回。”
“你们快出去工作。”季庭宗一走,她又奶声奶气但凶巴巴的把几个菲佣打发走,要她们赶紧分头去办手续。
见女儿不过几岁大就飞扬跋扈、处处大小姐脾气,傅真一阵心累,难过地想:哥哥你赶紧回来,我好像把我们的孩子养歪了。
晃神间,清焰把忽然爬到她膝盖上,亲昵地搂住她脖子,嘟嘴凑到她耳边悄悄说:“妈妈,昨晚爸爸回来了。他好帅啊。他还哭了。但他不让我们告诉你。”
傅真一阵锥心,鼻子一酸,用力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是季叔叔,还是……?”
“他说,哥哥对不起你。”清焰摇摇头,纳闷地反问,“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傅真眼泪夺眶而出,难怪昨晚他的拥抱是那么的温暖、真实。原来昨天他真的曾来向她道别。是她喝醉了,不肯相信。醒来后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哥哥回来看她了。
“你瘦了。”
“哥哥!你回来接我了吗?”
“哥哥对不起你。”
……咫尺天涯,莫过于此。但她不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她一定要找到他,风雨同舟,共渡沧海横流。
见她陷入沉默,清焰举着菜肉包,不安地叫了声:“妈妈,要不要吃这个。”
此时,机场已经开始通知检票。
傅真回过神嫣然一笑,嘱咐到:“到了奥兰多听话点。”
季庭宗到了检票口,又回望她:“清焰难得出远门,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她挥挥手,难得脸色温和,“这些年,多谢你照顾她。”
季庭宗看着她,温和地笑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
再见了。愿你一生拥有美丽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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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巴赫穿梭在大雪纷飞中的东哈林区街头。
这里到处是彩色涂鸦,除了银行、火车站执勤的白人警察,剩下的几乎全是黑人,治安非常差,犯罪率居高不下,街上游手好闲的人特别多,还有不少瘾君子。
但傅真犹如一朵奔向自由的末路狂花,快乐,勇敢,又疯狂。
因为,离开机场后,有人打来匿名电话告诉她,晏启山如今住麦迪逊大道附近的高级公寓楼里。
她顾不上回家回家拿枪,在路边买了一大捧桃粉色帝王花直奔125街,欢迎他王者归来。
经过一家星巴克时,那位常在她Instagram邮购小礼服裙、自称讲不来中文的好心华裔女郎,再次打来电话,“傅小姐,你到了吗?下车我带你过去找他。”
傅真抱着帝王花兴高采烈地下车,按对方提供的门牌号,走近一家廉价美式咖啡店。
天气异常寒冷,店内暖气不足,大家都穿得很厚。窗边坐着个戴墨镜的女子,大半张脸被遮住,身上的蓝色加拿大鹅鲜亮得扎眼。
傅真小心辨认后,上前打招呼:“雪莉小姐,幸会。”
雪莉头也不回,懒散地拍拍身旁的空位,爱理不理的说了个“坐”,表情也十分冷漠。和网上交流、电话沟通时呈现出来的热情截然相反。
傅真楞了下,没有多想,抱着花坐下,把原本买给自己的香奈儿浮雕淡金宽手镯,当做见面礼送给她,“感谢你为我提供信息,请问我哥哥具体住址是?”
雪莉拆了礼物,戴上镯子对着光欣赏了好一会儿,摆足骄矜姿态,才夹着嗓子慢悠悠的反问:“怎么没带你女儿来?”
身旁看不清脸的女士盛气凌人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敌意。傅真莫名觉得熟悉。但她求人心切,急忙笑着解释:“和朋友一起去奥兰多玩了,所有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没法临时更改。”
“是吗?那太可惜了。”雪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伸手端起咖啡杯。
这人有点奇怪,电话里说的十万火急,到了地方又迟迟不肯进入主题。傅真担心浪费时间,斟酌措辞后,打算直接追问。
然而,她不经意间一垂眸,竟猛然发现对方藏在桌子下的那只手握着一支已经上了膛的女士枪。
傅真僵住,手心出汗,脊背发凉。
难怪她多次询问三哥踪迹都被这人撇开话题,八成根本不知道,纯粹是在拖延时间。
傅真不敢打草惊蛇,端起咖啡杯,用眼角余光仔细打量那被超大墨镜掩盖住的脸——天啊!这哪里是不会汉语的第三代华裔!这分明是沈繁樱这个疯子!
三哥不可能跟沈繁樱有任何联系!
电光火石间,傅真按捺住狂跳的心脏,顺着刚才的话题,嫣然一笑,“是有点可惜。对了,你提到她我才想起来,她也准备了一个小礼物给你,被我落在了车上。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过来。”
为了稳住疯子,她没拿包,只拿了个钥匙,“帮我看一下包哦。”
沈繁樱点点头,“行。”
傅真神态自如地道了谢,走出店门后才加快脚步。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她刚转过身,沈繁樱就无声大笑着摘下墨镜,并缓缓举起那把精巧的女士枪。
周围人对此熟视无睹,只有零星几个清醒的女孩,敏捷地捂住耳朵,钻到桌子底下。
“1。2。3……”
沈繁樱干脆脱了外套,露出已经破旧了的晚宴裙,开始兴奋地倒计时。
这一切,傅真全然不知。
她不怕死,也没打算开车逃离这里。她记得这百米开外,确实有一家高级公寓楼,她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