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169)
作者:今稚
晏启山总是万分配合,含笑当众亲她一口。羡煞旁人。
如今哥哥不在身边了。东河倒是依旧繁华。
乔见了她后,对东河的景观也是赞不绝口:“许多old money家族几代人都住在这里,他们每天散步,溜狗,跑步,骑单车,根本不用为生计和理想发愁。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傅真笑了笑,委婉地说:“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其实住在这里也有数不清的烦恼。”
比如她自己,度日如年,每天都痛苦很难熬。
比如哥哥,其实带她从西贡来纽约前,就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却还是不得不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望着玻璃天幕外壮阔的河景,往日的种种恍若隔世。
傅真再一次悲从中来,不得不说了句Sorry,然后起身冲进洗手间掩面痛哭。
紧接着,她踉跄落入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耳畔传来男人沙哑、充满爱怜、疼惜的低吟:“宝贝,别哭了。跟我回西村好不好?”
第128章
不是三哥的声音。傅真吓了一跳, 扭头一看,是季庭宗。
“怎么是你?”傅真收住眼泪,冷冷地退开, 满脸警惕,“我哥哥, 是不是你害的?”
季庭宗垂下眼帘端详她, 表情失落又无奈, “我好不容易来纽约, 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提他?”
“我宁可来的不是你。”
傅真扭头就走,差点摔倒。季庭宗眼疾手快, 一把拉住,“跟我走。”
“松手,我约了朋友在这里。”
她哭过, 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季庭宗紧握住她肩膀不让挣脱, “你状态不好, 我必须陪着你。”
傅真只能任由他跟着。
将他俩并排走来,乔虚虚瞟一眼,脸上震惊, 嘴里没敢说话。
季庭宗倒是落落大方, 揽着傅真淡定地落座, “你好, 我是季庭宗, 傅真的朋友。”
“都吃饭吧。”傅真暗中使力, 试图甩开他的手。
乔有心解围, 瞄一眼他的手,笑着提醒到:“瞧你这样, 刚才乍一看我还以为她哥哥回来了。”
“嗯,我的确也是她哥哥。”
他这个“也”用得很是若有所指,乔脸色都变了。
网上图频满天飞,谁都知道季庭宗曾经趁虚而入,强行和傅真有过一段。
可私下心照不宣跟当面说破是两码事。
乔呆呆地看着他俩,好半天找不到词儿。
傅真脸色刷白,想到在巴黎时,他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占有,条件反射般“啪”地甩了季庭宗一巴掌,边哭边骂:“你还是不是人?你能不能放我?我只剩这最后一点尊严了,你为什么要来践踏?”
季庭宗神态自如,仿佛被打的不是他一样,干脆大大方方搂住她肩膀,“你情绪不太稳定,需要更安静的环境。”
傅真心里升腾起无法沟通的怒意,边用力挣脱,边大声痛斥:“你别碰我!我结婚了,我有丈夫,我不爱你我不要你陪!”
联合国总部的餐厅很少有人会这样失态。
老外也爱凑热闹,纷纷投来惊诧、探究的目光,“嗨,女士,需要提供帮助吗?”
季庭宗操着流利的牛津腔,含笑表示,她怀着孕,情绪容易失控。吃完饭后回家休息一下就会好。
他风度翩翩,形象优越,不费吹灰之力赢得周围信赖。
在大家的催促声中,乔陪着傅真一起“回”了位于西村的Townhouse。但乔在纽约很忙,坐了一两小时后,还是被其他朋友叫走了。
乔走之前,悄悄告诉傅真:“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赶来。”
“嗯。放心忙你的去吧。我家阿姨在赶来的路上。”
傅真嘴里说的淡定,真正只剩下她和季庭宗独处后,她还是坐立难安。
季庭宗沉默片刻,灿烂一笑,把缀着凯蒂猫的钥匙丢到她手里,“你看,安保系统已经安装好了。纽约最近比较混乱,搬到过来住吧,真真。”
傅真瞬间野猫炸毛,神经质一样不停地重复:“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别害怕,”季庭宗连忙摊手退开,温声示意她看看桌子上的一封信,“别害怕,你看,是启山托我照顾你。”
傅真闻言,拿起信攥在手里,满脸惊惶,抿嘴欲哭无泪,“哥哥他不要我了吗?”
细细弱弱的声音,游丝一样易碎、可怜。
季庭宗听着揪心,动了动指尖想安慰,但手刚伸出去又重新放下,“不是的,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傅真转悲为喜,露出灿烂的笑容,“真的吗?”
季庭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一下,“真的。就是他让你住在这里的。”
傅真半信半疑,探究地看着他,“那你不能住在这里。”
季庭宗点点头,安慰她,“我当然不住在这里,我住隔壁那栋,方便有个照应。”
“那你可以帮我打探三哥的消息吗?我真的很担心他。”耀莱的事傅真还能搬出公章印鉴狐假虎威插手一二,但这方面她实在孤立无援。
“可以。”她大腹便便,人又固执又癫狂,季庭宗再次放软声音安慰到,“你放宽心,他说过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傅真信以为真,谁知,一等数年,音信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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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晏启山的日子,是漫长、漫长的痛苦,永无止境的痛苦。
傅真泡在苦水里,盼了一日又一日,所有人都告诉她“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但实际上,他始终没有出现。
她总觉得“哥哥可能只是有事耽搁了”,从没有怪过他。生小朋友那天,无痛不起作用,她疼得撕心裂肺都没舍得骂他,只是抓着扶手,一遍又一遍地喊哥哥。
小朋友一直跟着几个阿姨和季庭宗,她自己没怎么带过。
起初是因为产后抑郁症,后来,是因为她对小朋友非打即骂,小朋友和她两看相厌。
乔有时候会过来帮她带一下,王文静女士和宝珠从国内来探望时,也总见缝插针地劝她。但她每次自己带小朋友,没一次不剑拔弩张。
小朋友怕归怕,脾气比她还倔,每次都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指着晏启山的照片说:“我不认识他,我爸爸明明是季庭宗,我要去隔壁找我爸爸了。”
无论怎么纠正,小朋友谁带的和谁亲,死也不改口。
傅真气狠了,要么拿小提琴弓抽屁股,要么拿毛笔抽掌心。小朋友哭,她自己也哭。
如果碰到下雪天,她甚至会抱着晏启山那件孔雀蓝大衣,不吃不喝,躺着哭上一整天。
季庭宗知道了后,就押着小朋友给她道歉,哄她出门散心。
又一日下雪天,在季庭宗的教导下,小朋友进屋对着晏启山的照片喊了声爸爸,“妈妈,我们去门外堆个像爸爸一样的雪人好不好?”
傅真大喜过望,精神振作了点,穿睡衣带着女儿蹲在家门口花坛前念念有词。
“清焰你看,这是爸爸的眼睛,这是爸爸的鼻子……”
“我知道,你很爱他。他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
季庭宗默默撑伞站后边,替她们挡住大部分风雪,没有打扰这难得欢乐和谐时光。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上西寂静得有些荒芜的街道旁,停着一辆低调的纯黑色的保时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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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熟悉的身影旁,多了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纽约连天风雪舔碎乡心。
晏启山穿着一身黑,隐匿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傅真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飞雪里,他才回过神,掏出打火机点烟,没点上,低头苦涩地笑了声,自嘲到:“原来,这就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