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溺樱(5)
作者:慕四言
时音音的手机突然响起,惊扰了原本静寂的夜幕。
“喂?你现在是在德仁医院的北门吧?定位点没错吧?”
“是的。”时音音回:“师傅,你开到这边应该就能看到我了。”
挂掉电话没有多久,黑色的网约车打着双闪从远处驶来,时音音撑着伞准备上车的时候,看到贺时桉跨步走近。
他指尖已经没了香烟,时音音本来以为他是要来拿伞的,没想到他只是为她打开了车门,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到家记得给我电话。”
时音音愣怔片刻,随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了句好。
她现在孤身一人回酒店,这座医院又偏僻,他这么说,是在为她的安全着想。
即便他此刻只是假装的男朋友语气,还是让时音音有点儿无所适从。
对视之际,她看到他低垂下来的眼睫,还感受到了之前一直掩盖在水汽中的,淡淡的烟草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好像看到他镜片后的双眼有些病态的红。
贺时桉好像是笑了声。
然后就连尾音都带着一点笑,“……乖。”
……
回到酒店已临近十点。
连着几天连轴转,时音音实在是有点儿困倦,简单的洗漱了下就躺去了床上。
打开手机的时候,微信列表上清一色的红色未读标识。
微信列表置顶的位置,是他们三兄妹的群。
【时驰:丫头,你不让哥哥们去接机就算了,跟家里人怄什么气,回北城了还去住酒店,赶紧给我回来。】
【时驰:你不喜欢莫家那位咱们可以再商量,再说了,你当初连面都不露就那么干巴巴的把人家晾在时家,这件事本身就是你做得不对。】
【时驰: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平白无故的得罪人,也得不偿失,不是?】
“……”果然是奸商。
【时驰:不准在心里骂你二哥我啊,不管怎样,你没见面就没有发言权,祖母和爸妈那关你肯定是过不去的,但你见了又确实是不喜欢,二哥和大哥才能以理服人的在这件事上保你不受委屈。】
【时璟:丫头,别听你二哥的,不想见咱就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了,还有哥哥们顶着,我的妹妹就只管开心做自己就好,但家还是要回的,听话。】
……
看完哥哥们的刷屏,时音音不由得弯了下唇。
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候,这两位大奸商还是有点亲情的。
时音音用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绞干了一点,才打字回。
【时音音:大哥,二哥,我这次回来只请了两天的假,明天的机票回南湖,家距离机场太远了,就不来回折腾了。】
【时音音:有点累,我先睡了。】
他们大概都在忙,都没有当即回复。
时音音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什么,如此,她也乐得不用再费心敷衍。
退出群聊界面,然后就看到通讯录那一栏上,多了一个红色的‘1’。
这是她的微信小号,知道的人并不多。
没什么交情的人,她给的都是工作时使用的大号。
她点进去,看到等待验证的消息框里显示:到了吗?
看着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时音音也大概猜的到了他是谁。
只是,他怎么会有她的联系方式的?
时音音思忖了一下,还是点了同意。
【时音音:你是?】
那边回得很快【贺时桉,你到了吗?】
【时音音:到了,你怎么会有我的微信号?】
【贺时桉:白老给的。】
【贺时桉:给我的时候,白老还说,】
贺时桉的消息在这里稍微停顿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打字,时音音看到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又出现。
过了几分钟,他才接着发来消息。
【贺时桉:希望我能,多照顾下时医生。】
明明是挺正常的话,时音音却莫名的想起了他那句尾音稍稍拖长的——
“乖。”
时音音绞住发尾的手顿住,想了想才开始打字。
【时音音:贺先生不用放在心上,老师只是年纪大了,有点爱操心,如果他话有什么过界或者是冒犯到的地方,那我替老师跟你说句抱歉。】
【贺时桉:冒犯?时医生是指的那件?】
【贺时桉:是让我照顾你,还是…想要撮合我和时医生的事?】
这个人,怎么总是喜欢步步紧逼。
面对大哥和二哥那样资本家,时音音尚且都能敷衍一二。
可到了这位贺先生,她却莫名地节节败退。
他的每句话,都几乎是板上钉钉一样的不容置喙。
时音音有点不知道怎么回。
纤长的眼睫垂下来,莹润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很久。
【时音音:如果有打扰到贺先生的话,那就都是。】
【贺时桉:时医生的抱歉,似乎没有什么诚意。】
时音音再一次验证了她的想法——这位贺先生,真的好难敷衍。
老师又是让贺时桉送她回家,又是给微信的,这撮合目的直白得就差说上一句:“贺先生要是觉得我们音音合适,就照着领证的方向发展下去吧。”
看得出来,贺时桉的态度有些暧昧。
要说是抗拒,也谈不上,要说是应允,也并不像是。
虽说从外形上看,时音音的确有优势。
但她还不至于自信到去臆想,仅一面之缘的贺时桉,会对她有多么大的兴趣。
还记得初见那天,他手上戴了块Ref.1527。
这哪怕是在政商云集的北城,有资格购买它的都是极少数的。
想来这位贺先生的背景也是不容小觑的。
只是时音音有些看不清。
这样的人,常年出入名利场,见惯了声色犬马,肤浅的诱惑对他们来说不过的无聊时的消遣,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一个刚认识的女人献殷勤的样子。
追时音音的人一直都很多,只是她性格清淡,实在是难追。
况且一直都有人说,她这个长相,远远看上去就是高不可攀的高山海棠。
只可远观,不可攀折。
成年后,她真正谈过的恋爱,也就只是季星野一个人。
只是这段感情突然无疾而终,再没了后续。
用温楠的话说——她看似温柔乖巧也好说话,实则是最难亲近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生在了时宋两大顶级豪门里,自小就不需要刻意去讨好或者接近什么人。
身份给了她天然底气。
松弛的人,本来也不会有太多强烈的情绪。
可就算是再淡,她自小生活在豪门里,光时家的狗血就够她看的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养成傻白甜的性子。
二哥和她说的,她都明白,也知道。
豪门联姻自古就盛行,无非是各为利往最大化。
而她作为时家唯一的千金,会被父母安排去联姻,她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时音音不想见莫家的孙少爷,也并是故意针对莫家。
只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她自小就害怕这种建立在利益至上的婚姻,太多见不得人的糟粕,让人心生厌恶,只想远离。
从时音音有记忆起,宋曦禾就忙着四处抓狐狸精。
父亲四处藏情人,母亲就满世界的抓小三。
这些年,时家夫妻闹的笑话,整个世家圈在私底下都笑腻了。
说出去都没人信——
时音音年少时最大的梦想,就是父母能离婚。
可她的父母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豪门离婚,代价太大。
特别是联姻的家族,利益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多数的当事只会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岁岁年年地折磨着彼此,不死不休。
思及此,时音音很低地叹了口气,而后起身走到落地窗边,透过雨雾看向窗外的夜色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