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溺樱(6)

作者:慕四言


远处的写字楼亮如白昼,住宅区星星点点的灯火还在等着未归的家人。

手机在手里震动了一下。

贺时桉发来一条语音:【我后天回南湖,时医生真有诚意的话,请我吃个饭?】

“……”他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会缺这么一顿饭的人。

时音音实在是想不清楚他的意图,索性打字,直接说清楚。

【时音音:贺先生,如果是之前在医院的事,让你对我有什么误会的话,我想我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了,也对你表达过歉意,关于要用吃饭表达诚意事,如果贺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转账给你。】

【时音音:至于老师说的话,贺先生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也只见过几面,我想,贺先生应该和我一样,都对彼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再看手机。

隔了很久才回复。

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他发过来的话。

【贺时桉:时医生。】

【贺时桉:你怎么知道没有?】





第4章

“诶诶诶,贺时桉…”

陆然曲指敲了敲大理石桌面,给他续了些酒,语气一贯的没正经,“那手机再被你盯下去,估计都得高|潮了,想什么呢?”

“不会是仁德医院的院长千金吧,我看你今晚跟人聊得挺好。”

话刚落音,贺时桉始终握在手里,却安静了半天的手机终于震动了几下。

贺时桉不动声色地点亮屏幕。

三秒后,他看到了微信置顶的位置上有三条未读信息,他顿了几秒才点开来——

【时音音:贺先生,知道你像我的哪个朋友吗?】

【时音音:前男友。】

【时音音:所以,劝你别有。】

贺时桉将手机反扣在桌面,睨了他一眼,“你很闲?”

他虽然只说了三个字,陆然却破天荒的从他平淡的嗓音里听出了些情绪来。

陆然觉得稀奇就多看了他几眼。

不过他很识趣并没有多问,直接岔开了话题,“你身体没哪不舒服吧?”

贺时桉低眸,指尖握着杯口的边缘,一贯的淡然,“没事。”

“那你跑仁德医院干嘛?”

陆然乜了他一眼:“你为了时家拍卖行的那颗海螺珠,机票没买到就连夜飞车赶来北城,知道的是你来拍海螺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热恋了呢,结果你丫的,拍卖会还没开始就跑了,还有,你这人都回来半天了,魂还没回来。”

“骗鬼呢?”

贺时桉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骗鬼。”

“……”

陆然嘴角抽了抽,仰头将手里的酒一口闷下,“走了,看你就没劲。”

“对了。”

陆然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刚去医院接你的时候,我看你送一个姑娘上车,谁啊?看那背影,我怎么感觉像是在那见过啊。”

“我对象。”

“……”

陆然勾唇嗤了声,“是那位开局就给你上了盘闭门羹的联姻对象?”

“洗洗睡吧,兴许梦里能见上。“

“……”

看贺时桉慢条斯理地继续轻摇着杯中酒,暖光映在他的金边镜框上,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也不说话,怪瘆人的。

“呵…”陆然摸着鼻子尬笑了声,“抱歉,嘴瓢了。”

而后抬手指了指他的眼睛,企图转移话题,“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医生可说了啊,你要再不听劝偷戴隐形眼镜,眼睛可就得废了啊。”

贺时桉收回视线,抿了一小口酒,依然没搭话。

“欸,一直也没问你。”

陆然冲他抬了抬下巴,“你都戴了六年的眼镜了,也没见你对隐形眼镜感兴趣过啊,怎么上回让你去时家就想起用那玩意了,还有前儿去医院也是。”

“干嘛呢?”

贺时桉眼睫动了动,指尖在杯口规律的轻敲着,终是开了腔,“看我对象。”

“……”

真是要笑死人了。

不要说他是只万年单身狗,还是镀了金身让人供着的那种。

就那莫家大宅里,猫猫狗狗都没有一只是母的。

再说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莫家的远洋渔船捞上来的鱿鱼向来都是公的多。

联姻对象都没见着的人,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看对像。

这天聊不下去了。

“走了。”

陆然将外套挂在臂弯,转身朝门口走去,本没想笑话他的,谁知嘴不受大脑控制,脱口而出,“祝贺老板梦里看对象成功。”

……

自北城一别后,时音音就再没见过贺时桉。

偶尔,时音音会想起那张脸,但也只是偶尔。

忙碌的工作虽然让人疲累,但它有一点好——能让人摒弃杂念,心无旁骛。

五楼的针灸室里,时音音半俯着身子站在临窗的床位边,手持电针在给病人施针,她身后的五个实习医生都不同程度地,或伸头或侧头的认真学习着。

“周鹿。”

被叫到名字的实习生上前一步,“时老师。”

时音音直起身子,将手上的毫针放在了医用盘子里,声音温柔,“剩下的穴位,你来。”

“扎昆仑穴时会很疼,让病人忍着点,你捻针的时候记得慢点。”

周鹿将手里的笔记本交给身后的实习生,“好的,时老师。”

“时医生。”

时音音闻声回头,同科室的宋医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大盒的樱桃,明显有求于她的模样。

看得出来,宋医生情绪并不好,他一贯冷静,工作时是少有带情绪的,时音音难免好奇,试探的问了句:“宋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科室来了个找茬的病人。”

宋医生苦着张脸,“是院长带去的,长得一副斯文贵公子的模样,说是腿不舒服,可给他开了诊疗单,他却说他不扎针也不吃中药,你说这人……”

吐槽的话忽而顿住,宋医生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将手里的樱桃塞进了她的手里,神情多少有些讨好,“时医生,这人是院长带来的,我也得罪不起,要不,你帮我去看看吧。”

“可我这里……”

“这里交给我。”

不等时音音说完,宋医生就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拉到门外,低声道:“你每周末不是都要去看白老吗,我晚点去找行政科调班,以后你周末的班都我上。”

“噢,对了,还有你爱吃的樱桃,我保证日日上供。”

“……”

这个诱惑的确很吸引时音音。

但能让一贯冷静的宋医生,做出如此不冷静的割肉之举的病人,时音音也挺想去见识见识的。

白老曾这么评价过时音音:你别看她温柔话少,实则最懂治人之道。

中医有个说法:有些病,治人比治病管用。

“好吧。”时音音问,“他的病例在哪?”

“在我办公桌上。”宋医生一扫脸上的愁云,“病人还在我办公室等着,我刚是借口诊疗室有事,临时出来的。”

……

时音音从消防通道下到四楼,出了门右转至长廊,再往前直走,靠护士站往里右手边的第三间,就是宋医生的办公室了。

“时医生。”

路过护士站时,护士小朱跑出来叫住了她。

然后一脸花痴地朝宋医生办公室的方向指了指,“那里面坐了个男妖精,又美又酷嘴还坏,用最斯文的语气说出最凉薄的话,把宋医生给气得差点没冒烟。”

时音音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好奇心又重了些,“他说什么了?”

“你等着啊,我学给你听。”

说着,小朱便转身走进护士台后面坐下,双腿交叠,身体板正地背靠椅子,十指交握放在腿上,神情一本正经——

“中医广博,肯定有不扎针也不用吃药就能医治我的良方,宋医生暂时想不到也没关系,您慢慢想,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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