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83)

作者:怀南小山

钟逾白在室内待久,手是暖的。纪珍棠从凛凛的风里过来,尽管裹着绒绒的大衣,被冻得骨节发红的指也许久没有恢复如常,或许是触到她的冰冷,觉得惊心,他的手借着方才制止的动作,将她覆住好一会儿,没有松开。

随她收回,将之轻压在桌沿。

纪珍棠的四根手指全在他温暖干燥的掌下。

这一举动,像是要替她暖一暖手的意思,没有丝毫的揩油嫌疑。

就像隔壁阿姨怕闺女受凉了,好心地叫她多穿几件衣裳。

类似的,一样性质的关心。

但又多了一层。

因为钟逾白还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指,在这缄默了几秒的触碰之后,他凝视着她,不无真诚地说道:“你不是寄生虫,我也不是宿主。”

随后,他松开手,去抓牌。

“那你这样问,是不喜欢我粘人吗?”

钟逾白笑一笑:“喜欢得不得了。”

“……”

纪珍棠哑然,又抓住旁边的杯子假装在玩。

心脏跳到了一个快要失守的临界值。

他的体温,沾在她的手指尖,让至此还没有回暖的身体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她仔细想了一想,为什么特地跑来跟他偶遇?

答案是,一点点贪心,一点点依恋,把精心打扮过的她推到了这里。

来的时候是贪心多一点,只是此刻,天平又不受控地在往依恋的方向倾斜。

“这是你的杯子吗?你喝过吗?”纪珍棠举起杯子,忽然问他。

钟逾白没看过来,轻声地答:“喝过了。”

“啊?”她装无辜,“你怎么不说,我还以为……”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

她准备好的戏码被识破,笨拙的撩拨不奏效,就只剩尴尬了。

台词念不下去,纪珍棠仓促地说,“被我喝完了,我去添点水,你要不要喝茶。”

钟逾白叫她不要劳神:“来者是客,坐着吧。”

随后,有人拎着水壶上前来。

纪珍棠看着小二动作,又听见对方埋头在钟逾白耳畔说了句:“沈老板快回来了。”

钟逾白颔首应声。

沈老板就是这个茶楼的老板,叫沈束。

纪珍棠以为钟逾白是来喝茶打牌的,没想到他今天是来谈事情的。

随他步入宴客厅,门口案几上摆了个红木玉如意,再旁边,是个看起来就贵得上天的水缸,古法养鱼,又和风水有关。走进有钱人的屋子,处处细节都指着财。

纪珍棠一步一跟地在钟逾白旁边坐下之后,才意识到人家好像没请她坐下。

趁着沈束还没到场,她问:“你们谈生意我是不是不能听?”

钟逾白已经松弛地在红木沙发坐下,闻言,轻淡地勾了下唇角,他浅声说:“既来之,则安之。”

她胆大包天地笑:“听说你做事情非常谨慎,戒备武装,不怕我夺权啊?”

钟逾白往唇缝里塞了一根烟,从口袋里摸火,没找到,又将烟取下,短暂地夹在指间,说道:“最坏的可能,江山毁在你手中。”

纪珍棠觉得神奇:“你好像真的一点也不怕。”

他却不露声色地说:“这样听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她笑深了一点,这话危险,但悦耳。

钟逾白说:“不是什么大事,想坐着就坐着吧,今天迦陵不在,我正好缺个参谋。”

纪珍棠根本没有夺权的野心:“可是讲生意好枯燥啊,我都懒得参与。”

他便又改口:“外面有人唱曲,听一听也不错。在这里待久些,难免会拘束。”

她怎么说,他总能顺她的话讲。

沈束是在这时进来的,一个戴眼镜的儒雅男士,钟逾白起身打招呼,被慈眉善目地问:“这位是?”

钟逾白答:“家里的小朋友。”

一句简单的介绍,让她的多余存在登时变得天真无害。

纪珍棠也说了两句寒暄话,接着便识趣地去外面听曲。

隔一扇门,底下大堂一男一女在表演评弹。

屋里的谈话声隐隐传来——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想开间分店吗?但是这茶座模式太简单了,这回打算壮大一些,想搞个茶庄。”这是沈束的声音。

“在哪里?”是她熟悉的,钟逾白的声音。

“还在物色地皮呢,我想搞在那种旅游度假村附近,买地贵,不过钱倒不是什么问题。”

钟逾白说:“景区的地普遍比较荒。”

沈束说:“我想着也是,我这小店的客户基本都挺固定了,到偏僻处,基本相当于放弃本地客户了。游客呢也拿不准,我就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钟逾白说:“可以往苏市那头挑一挑,茶商多些,人气也旺。”

沈束嗯了声:“这点没问题,我打算到时候江浙一带的茶商都能联系联系,平时给我们供供茶,我一个誉云楼就养活了不少厂子呢,总不至于断了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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