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听(38)
其实刚才从连祈那声“苟——”的音一出来,江惊岁就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太对,他俩要说的话可能有点误差。
无奈她嘴巴太快,没能及时收住话音。
空气里短暂的沉寂过后。
连祈不急不缓地扣上笔帽,然后把水笔丢回桌上,桌面磕出“啪嗒”一声脆响。
江惊岁:“……”
江惊岁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跟着一响。
她不由得想起了她以前颈椎疼时,经常去的那家推拿店的那位正骨师傅。
那位师傅每次掰着她的头,用力朝反方向扭的时候,她的颈椎骨就会发出来这种咔吧声。
“你这话让我有点不太好接啊。”
连祈侧身靠在桌沿儿上,薄薄的眼皮稍垂下来,神色里带了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你说我这时候承认自己是鸡好,还是犬好呢。”他斯文礼貌地询问道。
江惊岁:“……”
好了,现在不太好接话的人变成她了。
对视片刻,江惊岁迅速道歉:“对不起。”
“我错了。”
“我才是鸡犬升天。”
认错三连。
态度诚恳,语气真挚,用词完全不含糊。
只是这声道歉一出,连祈唇角的笑反倒是收了起来。
他垂着眼,眸光定定地看她一会儿。
他的瞳孔本来就深,被睫毛压下来的阴影这样一遮,眼珠显得更黑了,映着沉沉的夜色,里面好像没有一点光亮。
气氛莫名静下去。
江惊岁的呼吸缓了些,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微微蜷缩起来,她向来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一点细微的改变都能觉察出来。
比如。
连祈现在的情绪好像是有点……沉。
空气中有沉默在蔓延。
过了片刻,还是连祈先开了口。
他抬手帮着江惊岁把灯架撑好,从裤兜里拿出来打火机,说话时还是他平日里那种轻缓的、带着点不太明显的懒散劲儿的语调。
只是语气淡了下去。
“帮你点上灯?”他问。
江惊岁抿了抿唇,没有接他这话,而是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眉眼低垂,乌沉沉的睫毛覆盖下来,恰到好处地藏起了眼底的所有情绪。
没听到回答声,连祈把这个当成了默认的意思。
指尖在打火机上轻轻一挑,“啪嗒”一声,一簇蓝色火苗“腾”地窜起。
江惊岁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在他要去点灯的时候,忽然伸出手去,把打火机的翻盖扣上了。
火苗“哗”地熄灭。
连祈神色一顿,而后抬眼看她。
江惊岁也在盯着他看,视线对上之后,她也没避开,一根手指依旧压在打火机上,开门见山地问他:“你不高兴?”
她的指尖带着点力度,不轻不重地向下压着。
打火机还在连祈手里拿着,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压下来的那点重量,他的眸光跳了一下,再开口时依然是轻缓散漫的语气:“没有。”
“骗人。”
江惊岁抬眸,浅琥珀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微微有点郁闷:“你是觉得我听不出来吗?”
稍微带着点控诉的语气,反倒是让连祈笑了起来:“真没有。”
江惊岁又看他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改口:“现在或许是没有,刚才肯定有。”
然后继续刨根问底:“那你刚刚为什么不高兴?”
江惊岁这个样子倒有几分像她以前了。
有话直说。
不会藏着掖着。
有点不高兴的,喜欢当场跟他说开。
连祈轻扯了扯唇角:“也没有不高兴吧,只是——”
尾音下落,他好像是想了下,在考虑什么样的用词比较好。
隔了两秒钟,他语气里含了点无奈地道:“感觉你好像是在刻意跟我拉开距离。”
这话完全就是空穴来风。
江惊岁立刻为自己澄清:“哪有?”
连祈也不是喜欢藏话的人,既然江惊岁主动提了这事,他也就顺着往下接道:“你自己想,就刚才——”
江惊岁:“刚才怎么了嘛。”
她道歉的态度还不够诚恳?
那总不至于再鞠个躬吧……
连祈像是看出来江惊岁心底的想法,在这一刻开了口:“换做以前,你可是不会跟我道歉的。”
他的尾音习惯性地拖长了些,带着点懒,夹着点倦。
倒是平常说话时的语气了。
江惊岁把这话听进耳朵里,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得出结论来。
好像还真是这样。
要是搁在以前,她估计会在他那话后面接一句:“你要是让我选的话,那还是犬吧,我比较喜欢小狗。”
她以前跟连祈这样说话说习惯了,打打闹闹地开个玩笑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