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为了你做出的牺牲嘛。”裴望闭着眼睛啧了一声，满脸恨铁不成钢，“你读过几年私立高中？28了你谈过恋爱没有？少男少女的花花肠子你了解多少？你能一眼看出你儿子跟谁是一对儿？姜安长那高鼻大眼的那么好看保不准一堆小女生围着转，你能准确分辨哪个是你儿媳妇？”

姜离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呆在原地木木摇头。

他是读了两年高中才辍学的，勉强算得上一个寒门秀才，学校还特地给他发过优秀贫困奖学金。可那时的自己整天除了埋头苦学就是回家干活，乡镇中学落后闭塞，风气并不开明，异性同桌下课多讲了两句话都会被同学编进歌谣唱上那么几个星期，加上自己情发迟钝，用裴望的话来说就是舍利子转世，十六七岁的年纪，偶有几个胆大的女生借着讲题借书的话头跟自己套近，他也从未往别的地方去多想半分，每天独来独往，牵挂的不是学业就是家里的猪羊和弟弟。再后来流落禾川，遇到姜安裴望，从开始在泞泥中举步维艰到后来为了创业天天忙得昏头转向，一直这么挣扎到了28岁，他竟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再说了，”裴望踮起脚下那双四十五码的低跟“小皮鞋”转了几圈，煞有介事的从包里掏出镜子和口红，慢条斯理的涂着，活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胭脂花，在姜家大厅肆意摇曳，“美人不分性别。爷小嘴儿一抹红，收起大鸡公，谁能辨我是雌雄？”

姜离觉得他再多看两眼这副场面自己就会原地变成反刍动物，按耐住自抠双眼的冲动摆了摆手：“你就是高成一中明日冉冉升起的一朵校花。”末了，转身去换校服的时候又补充一句，“能长收放自如的智能鸡公的那种。”

背后飞来一只口红盖，姜离偏头躲开了。

周三的大课间连着体育课，姜安打了整整一个小时篮球。

禾川五月份的太阳是刚刚苏醒的夏天带的起床气，阳光要同恨不得把自己香味铺满人间的栀子争个高低。

确保自己酣畅淋漓出了一身汗，姜安赶紧从朝自己递过来的一堆饮料里选了一杯看起来最冰凉的一口喝完，道了声谢，回味着液体里混的冰渣。

“小兔崽子！”篮球场背后的小树林里传出一阵树叶窸窣和一声被刻意压低的谩骂。

“看吧。我说什么。你儿子肯定会接最漂亮的那个女娃的饮料。”高出姜离小半个脑袋的裴望站在后面，顺便拿出镜子整理了一下刘海，“金童玉女，这才配姜安嘛。你看那小表情，眼含春水嘴含笑的，就是她了，你未来孙子的妈。”

姜离没说话，也没来得及去打量坐在操场旁边的那汪春水。满脑子只有跟姜安说了那么多年才运动完不准马上喝冰水的嘱咐都被这臭小子忘得一干二净的愤怒。

一瓶冰水灌得姜安后脑荡痛，他赶紧奔去澡堂洗了个凉水澡。把身上的衣服就着凉水一起搓完，随便拧干套上，湿答答贴在身上回教室了。

想着头痛的时候吹吹凉风效果更好，姜安没放过每个课间去六楼阳台吹风的机会。到上晚自习前，他已经头脑昏沉得听不清旁人对他说什么，只知道应答和点头。

姜离在教学楼下可以看到姜安课间站阳台的草丛里呆了五个小时。

直到最后一把暮光从姜安的窗边撤离，覆上了慵懒的月色。

在确定每个课间出来跟姜安聊天的女生都不一样之后，裴望和姜离望着星空陷入了沉思。宛如两匹迷茫的孤狼。

“咱能去点空旷的地方吗。”裴望一脸死相，“草丛里的生命力太顽强了，我不希望自己死后被别人说安望集团董事长是被一群虫子榨干的。”

“谁让你穿裙子的。屁股被亲的舒服吗？”姜离看着美人吃瘪心里着实痛快，拍了拍手起身道：“走吧，去操场。下了课再混出去。”

“那你怎么跟他解释今晚不去接他？”裴望揉了揉脚脖子，跟着起身。

“就说有应酬呗，我家姜安懂事儿。”姜离踢开脚边石子，抬脚欲走，却被两道不断靠近的强光闪得眯眼，“前边什么在晃？”

裴望朝光源探了探头：“不知道.....手电筒吧？”

二人同时举起手遮了遮眼。

“谁没事儿拿着手电筒晃？”

“看打扮有点儿像保安。”

“保安？他们朝这边照什么？”

“好像是照我们吧？”

“照我们干嘛？”

“可能我们帅得太模糊了？”

“........”

“........”

“跑！！”

黑暗中蹿出两个狂奔的身影。

宛如两匹夜色中捕食的孤狼。

姜安望着课本上重影的字，脑袋像被放了过量的发酵粉，膨胀得快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