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红豆(105)
很奇怪的,想到那个场景颜意心底竟没有太过恐惧。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屏幕,偶尔闷闷地咳上两声。
或者说……他的心底,已经隐隐地开始有些后悔了。
他艰难地折腾了这一出逃跑,将自己改头换面地躲在这样一个偏僻而破旧的地方。住的是从来都没住过的老旧房子,吃的是路边店里最简单的快餐或盒饭,每天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那张脸折腾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小城的冬天气温成日保持在零下,他每天要在被子里塞上几个暧宝宝才能勉强入睡,早上艰难地从睡梦中挣扎着离开温热的被窝,顶着刺骨的寒意一步一咳地往小网吧走,回到租房面对的便是家徒四壁的空房间,阴冷潮湿。
他离开的初衷或许是为了逃离迟默,但更多的是想回到过去灯红酒绿,眠花宿柳的生活。
颜意很轻地闭了闭眼,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
或许……一开始就是死局。留在A城没有自由,离开A城同样也不会自由。只要迟默一天不放过他,他要的生活便一天只能存在于幻想中。但迟默绝对不会放过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电脑长时间没人碰触,屏幕自动地进入休眠状态。漆黑一片的屏幕中清楚地映出颜意现在的样子,那头标志性的灰发早已不在,乌黑的短发柔顺地贴在头皮上,微垂下来的刘海被随手拨弄到一边。粗粗的眉毛,浓黑的眼线和布满了雀斑的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叫作林悸。
颜意怔怔地对着屏幕看了半响,慢慢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 49 章
虽然就以往的经验来说,天气预报这种东西一向不准,但这场雪倒真如预报一般纷纷扬扬地准时下了起来。
颜意手里捧着一杯温水,视线透过一片杂乱的电脑桌投向窗外。A城偶尔也是会下雪的,但几乎都是很浅的一层,堪堪能覆住地面,太阳一出几乎瞬间便会消融。但这场雪下的极大,雪花如纷飞的柳絮,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颜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像是永远停不下来一般,地上的积雪深的几乎没到小腿,将这座破旧的小城裹上了厚厚一层洁净的白。
直到颜意下班回到租房,这场雪始终都没有停下来。
整个小城如银雕素裹一般,再也看不出往日老旧的痕迹,像是一座干净剔透的雪城。
大约每个成年人心底都住着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更何况颜意原本就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颜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刚冒雪走到了租房,便脱下手套在院子里开心地玩起了雪。
赵阿姨是本地人,对这样的大雪早已见怪不怪,站在一楼的客厅前笑眯眯地看着颜意在院子里忙来忙去。颜意的兴致很高,兴冲冲像是找到新玩具般的小孩子,将院里的雪胡乱地堆到一处,又乐颠颠地在赵阿姨的厨房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红桶和辣椒,最终堆成了一个巨大的红鼻子红帽子的雪人。
颜意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可惜没有手机将这一幕拍照留念,只得恋恋不舍地围着雪人走来走去。他的一双手早已冻的通红,鼻子也冻的红通通的,一张脸更是没了半分血色。他一边闷闷地咳个不停,一边借赵阿姨的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等日后有机会发给自己。赵阿姨看着他冻的哆哆嗦嗦又咳个不停的样子,赶紧将他赶上了楼,又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端了上来。
都说乐极总会生悲,而颜意只是小小的乐了一下,当晚就昏昏沉沉的发起了烧。
他上次高烧后一直并未完全痊愈,身体到底留下了点病根。这次冒着大雪在院子里玩了大半日,新病旧病便一起找上了门。颜意连吞了两片退烧药,将身上的被子裹的严严实实,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颜意一晚上迷迷糊糊不知道吃了几回退烧药,身体上的温度却始终没有降下来。他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又睡去,第二天闹钟响了很久也没能将他从昏沉中叫醒。网吧的老板例行收账时见还是夜班的小收银员在上班,又没有颜意的电话,只得一通电话直接打到赵阿姨这里来。
这一幕倒是十分的熟悉,赵阿姨拿备用钥匙开了门,跟刚从一段昏沉梦境中醒来的颜意大眼小眼互瞪了半天。
赵阿姨几乎是看到他这副样子便明白过来,没好气道:“说你不听,又烧了不是?”
颜意强撑着笑了笑,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准备继续吞两片退烧药,就着床头柜上的半杯冷水便要吞下去。
赵阿姨赶紧劈手夺下,从一旁的水壶中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颜意讪讪地接过,还没喝上一口便被眼尖的赵阿姨注意到了什么,声调不由拔高了两度:“这药怎么少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