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特工驯养记(88)
在我经历的几次被绑架的过程中,救我的有我自己,也有过我爸爸以前的同事,有过我妈妈的朋友,也有过当地的警察。
我那时知道别人绑架我都是有利可图,当然图的不是我本身,是通过挟持我可以换来的东西。
我十五岁那年,犯罪团伙发生了一起案件,其中参与的还有一些警察和社会人士,最后妈妈和Jacob的母亲承担了罪名,一起入狱,直到今天还没有出来。
我第一次去探视的时候,妈妈说,阿浔要乖,听妈妈的话离开这里,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回来。
我们卖了房子,我拿着家里给的钱一个人出去闯。
后来我去了外地上学,学余做了战地翻译。那个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可能生命就是这样过去,能活一天是一天,活不了就把战场血泊当作归宿。
我想起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出门,看见街边无家可归的人,妈妈说阿浔,你的使命就是让这些人都能找到真正的归属。
可我的归属又是什么呢?
不知道。
水淹没我了,然后我一直下沉,直到放弃呼吸。这个世界上,原来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渴求的东西。
好像是我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肖枭,在伊拉克。
我们两个和各自的团队走散,偶然遇到,一起待在塌得不像样的小房子里躲子弹。
他总说我有点儿本事,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上我哪儿了(笑)。
我们在那个没地方可去的夜晚聊了很久,他不停地跟我分享他的工作和生活,最后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后来,我的确就跟他走了。
所以在我毕业之前,就已经正式在枯叶蝶工作了。我过着和肖枭差不多的生活,第一次发现,原来浑身是伤的时候,也可以笑得很开心,可能,这是一份让我热爱的工作。
所谓的正义和善良,是由大多数人主观定义的。比起被这些东西外在约束和监督,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们本能的东西,来自天性,谁都有的,只是照做的程度不同而已。
妈妈说得很对,我的使命是让善良的人们不再无家可归。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可能是第一次去战场有个小女孩拉着我的裤腿求我带她走的时候,可能是去黑市检查看见私自贩卖装备的老板的眼神的时候,可能是在战场有个受伤的年轻人哀求我开枪把他打死的时候......
我知道没人能带我逃脱出去,没人能救得了我。我只有往上游,露出脑袋用力呼吸,确保我真正地生存着。
以前看书看到尼采的一句话——杀不死我的,都会使我更强大。
对于我而言,那些要杀死我的,都让我感觉到活着;那些杀死过我的,都让我重生。
……
这是一段长长的话,路浔不知道白深听懂了多少,甚至不知道白深睡着没有。
白深没有说话,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想,就让我带你逃脱出去吧,逃离你过往的一切阴暗和绝望,拉着我不要放手,让我带你去见见更美好的景色。
“告诉我吧,”白深轻声说,“彼岸花。”
路浔沉默着没有说话,空气中的静谧吞噬了他们。
“我要......以你的什么身份说服自己告诉你呢?”路浔问。
白深一时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路浔接着说:“我的同事,医生,还是老师?”
白深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茫然和不确定,路浔并不是真正地完全相信自己,他在信赖的边缘徘徊。白深觉得,可能自己需要拉他一把,让他走近些,让他真的相信自己。
“你的爱人,”白深说,“这个身份可以吗?”
路浔眯了下眼睛,似乎有些困了。他把脑袋往白深肩膀处的棉被埋得深了一些,轻声回答道:“可以。”
“我妈妈的后肩文着两朵彼岸花,左边是曼陀罗华,右边是曼珠沙华。”他说。
“天堂和地狱?”白深之前为了路浔查过彼岸花,好像里面有提到过。
“嗯,”路浔轻声说,“她没有跟我解释过,我想可能是因为,她认为爸爸去了天堂,而她只能去地狱吧。”
“可她入狱不是因为她做了错事。”白深说。
“但她认为自己是个罪人,”路浔揪着白深的衣服,“她觉得和爸爸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了吧。”
“……那,你呢?”白深问,“你背后的文身呢?”
“是我十五岁那年,她入狱之前带我去文的,”路浔说,“她要我一直记得,不要再见了。”
白深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想让你彻底告别过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