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7)
作者:洬忱
“這籠養的和院養的總有區別罷?”賀玨微微一哂,又道,“二爺啊二爺,你當真快活?”
“怎麼不快活?”宋訣陵不假思索,頓瞭須臾才又問,“賀公子哪隻眼睛瞧見我不快活瞭?”
“你離傢這般的遠,真就沒動過回去瞧瞧的心思?樓裡的姐兒都道鼎州人最是眷戀鄉裡,總有一日會回到生養他們的那方草野去呢!”
宋訣陵不承他情,聞言罵道:“胡說八道!鼎州有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拔草喝沙,還沒有皇上賞的這倆核桃有趣。”
“你真想把一輩子搭在這兒?”賀玨撇頭問,“像我,待我考中武進士,決計立馬出瞭這富貴籠,再不聽我爹說長道短,自個兒逐我淩雲志去!”
“你有個屁的淩雲志?!沒有你爹保你平平安安,太學裡的先生都能把你的皮剝下來一層!再說我走幹嘛?”宋訣陵眸光陰鷙,“玩啊,這繾都才有的玩!我得把這繾都玩個稀巴爛才好嘛!”
“哎呦!我聽說鼎州那牧野可適合跑馬,你不是最喜……”
宋訣陵將那倆核桃往賀玨身上拋,賀玨這蔫花皮薄肉嫩,不禁砸,哼唧著就把話咽瞭回去。
“真吵。”宋訣陵將鳳目闔上,懨懨吩咐前頭的馭手道,“尋一處近的秦樓楚館將賀公子放下罷。”
賀玨揉著被核桃砸得青紫的皮,苦笑道:“我在遇見那小侯爺前,可真是半點沒言語。”
“我厭的是你此時話多,跟你前頭話少有何幹系?更何況適才你不言語,不就是怕被那幾個落湯子拉去同他們廝混,惹一身膻,如前些日子般遭你爹抽嗎?”
這賀玨是個愣子,三言兩語便被帶跑瞭,他急忙拋瞭前邊馬呀草的,欲哭無淚道:
“那日我真不過去樓裡聽聽曲兒,怎知他們是去喝花酒?”
宋訣陵冷笑:“我又不是你爹,你同我說又頂什麼用?”
正鬧著,馬兒忽然被馭手扯得仰瞭頸子嘶鳴。賀玨搖頭嘆一聲,隻把帷幔掀瞭,伸長脖子往外頭瞧。隻見風若重刀,雨又砸人,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支支吾吾:
“二爺啊,您可當真狠得下心叫我下去喝冷風,吃冷雨?”
“快點兒。”宋訣陵催促。
賀玨見狀也就不再推辭,隻自嘲地笑上幾聲,冒雨匆匆下瞭車,隨性挑瞭一酒樓鉆。
自打賀玨下車後,宋訣陵也不再癱得七扭八歪瞭,直待整衣危坐才終於舒爽起來。他半掀車帷,伸手支頜望著外頭的迷蒙秋雨,品起瞭前仇舊怨釀就的一碗老酒。
那酒烈啊!烈得他昏昏。
鼎州無垠,勢分四方。
鼎西雙王,一個窮得揭不開鍋,另一個就是他那四年前謀逆的親舅父謝封,而鼎中歸他爹宋易管,鼎東則由薛傢看顧。
鼎州太過迢遙,又太過遼闊,人多,上的稅卻少。
窮,真是窮!
要養這麼些戍守北疆的兵,皇上銀子不夠,力不從心,隻能任由這些四世傢遮天。好在鼎州人精忠,北疆四營裡頭雖盡是傢養的私兵,卻皆是以傢國為先的好漢子。
那巍弘帝沒當過太子,是個借季宋謝三傢之力逼宮篡位的。當初他佯裝純良,直到登臨九重天,世人才知他是何般的劍戟森森。
季宋謝三姓之人乃這巍弘帝繼位的大功臣,可巍弘帝繼位之後卻隻想著卸磨殺驢,早便生瞭杯酒釋兵權的心思。然他憂心逼得緊瞭那仨人反咬他一口,隻好暫且留著他們的權。
可不留,他怕反,留罷,他又憂——他們的鐵騎踏爛過前朝,何人能擔保他們某日不會撲到他的脖頸上一頓撕咬?
他於是挖空心思要將他們攥在掌心,可卻遲遲不得時機。他望眼欲穿,終於在四年前那淒淒秋夜名正言順地賜死謝傢,還逮住瞭宋傢那拼死報信的狼崽子。
令宋訣陵親呈戰報原是他爹宋易頗有遠見的明招,宋易深知紙包不住火的道理,隻有叫宋訣陵親手將他舅父的罪狀呈上明堂才有可能保他一命。
那時宋易哪裡知道此舉會將宋訣陵困進黃金籠裡,叫他兒子長長久久,喘息不得?
宋訣陵本是喜靜的兒郎,後來卻隻能掛上副糊塗笑面,整日出入那雀喧鳩聚的秦樓楚館,吃沒情義的酒,做一浪子淹沒於京城的濁潮。
紈絝演得好,皇帝見得少!
愈頑,聖上愈喜;愈瘋,聖上愈是悲中藏笑。
於是這繾都三年,宋訣陵都是這麼混過去的,又瘋又野,像狼更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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