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490)

作者:洬忱


“怎麼說?”

喻戟不鹹不淡地看進季徯秩那雙還不大能睜全的眼中:“薛止道生擒燕臨大將軍,直指繾都,很快便要兵臨城下!多麼可笑,繾都這魏傢百年紮根的皇城,今朝改姓不過一朝之間!”

季徯秩摟著那手爐側瞭身子,緩緩挨近床沿,他移目朝上,笑起來:“可阿戟你……你們,不就是要薛止道把魏傢之姓改瞭嗎?”

喻戟又不看他瞭,隻擡指蹭弄一旁的屏風,輕輕應瞭一聲說:“是啊。爾虞我詐,有瞭薛止道他改魏姓,我們扶出個魏傢王才能更容易。”

“這一步,又是阿承與林大人算的?”季徯秩略笑。

“倒不是肯定的,不過是他二人的猜想之一罷瞭。”喻戟說,“恰巧更稱心合意瞭。”

“他們那些個謀士當然覺得好,可北疆的諸位將士要怎麼辦?薛止道這邊疆侯爺如若有心爭位,定然是有不分心於邊疆的底氣。可他麾下的金月營乃魏東北的門,他要爭位,無異於昭告天下他與蘅秦勾結,要敞開邊關迎敵啊……你怎麼能評出一字‘好’?!”

季徯秩的白面緊挨那濃色的褥子,更襯得他慘白憔悴。

“我有多人面獸心,你如今才知道麼?這麼多年以來,我隻會尖聲怪氣地謾罵人,若論起道理來,我何時爭得過你?”喻戟攥住床柱子,略微躬身,笑道,“季徯秩,我就是無情無義一條狗,是初嘗人事便學著誆人的混賬,你要找重情重義的玉公子,你去繾都找史遲風去!”

“哈,我找史大人幹嘛呢?也不是真喜歡受罵!”季徯秩把臉往褥子裡埋瞭埋,說,“適才我無故遷怒,是我對不住你……”

“我清楚,”喻戟松瞭那木柱子,直起腰背來,“我就是想應和你幾聲,好叫我有理由罵罵自個兒,過過嘴癮。”

“……真是瘋子。”

季徯秩笑,喻戟也跟著他笑,後來他索性從外頭拉進一把紅木椅,坐在瞭他榻前。

“嘖嘖瞧你這陣仗,肚子裡憋瞭多少話要與我說?”季徯秩歪瞭腦袋露出隻眼。

“末將沒有什麼話要說,末將就是想問問侯爺,您接下來把病養好後,打算做些什麼。”

冰冷的笑意自季徯秩揚起的眼尾暈至他的整張臉上,他說:“你和我說話,還這般七拐八繞的做甚?你問我想做什麼,我自然是有的,可我想做的,還真不一定合你們心意。”

喻戟在指間滴瞭三滴羅清油,旋即摁上季徯秩的前關,道:“讓你說就說,屁話一籮筐。”

“奇瞭!你今兒罵人也帶髒!”

“再說些有的沒的,末將便用一指把侯爺腦袋捅穿。”

季徯秩聽罷終於收斂瞭故弄的驚奇神色,闔眼說:“明日我下榻練兵,三日後我領兵直沖繾都。從稷州到繾都,需得半月,我給薛止道三日攻城,十五日當皇帝。”

“侯爺怎麼這般的貼心,還給人時間坐龍椅當皇帝!”

“你們不是要借薛止道掀起民怨麼?我若是急匆匆趕那兒去,百姓隻怕還不知皇傢易瞭姓,更別提生什麼怨恨瞭。”季徯秩將長指攪入喻戟的當中,說,“再在這處使點勁兒。”

“我怕用勁過大,將您這白嫰幹凈的面皮兒給糟蹋瞭。”喻戟揮手把他的指輕輕扇開,頓瞭須臾又道,“這回你好好表現,江臨言他親自點名要你領兵去與薛止道對抗,是為你著想……他要瞭結你心中遺恨。”

“我不恨瞭。”季徯秩說,“嘶、這話我可早早便說與宋訣陵瞭,江師叔的消息也忒不靈通瞭些,還是說那宋訣陵的嘴巴難得嚴實瞭回?”

“他對你的事何曾多言?”喻戟將手上的小油瓶盤瞭盤,“宋傢那口風緊得像是縫上的寶貝將軍!”

“此事我真是頭一回聽說,還以為他把我掛出去當邀功的風幡。”季徯秩漫不經心地說。

喻戟聞言默瞭一會兒才開口:“你倆還沒說開?”

“說開什麼?”

“說開什麼?”喻戟覺著季徯秩這話可笑得出奇,便不由自主地冷笑起來,他攢眉看向季徯秩,“你心慕他,他心慕你,你們這倆混賬情投意合!”

季徯秩笑一笑:“哎呀,阿戟,你這死斷袖,怎麼能說倆男子你愛我愛的……”

“你難不成是想帶病吃巴掌?”

“你何時開始插手月老之事瞭?”季徯秩乜斜瞭眼看他。

“我想不插手都難!你二人實在太過於惹人發笑!分明論起心意,個個沉得能壓死人,也不知是在自欺欺人,還是當真眼瞎耳聾瞭。”喻戟說,“宋訣陵此去難有歸期,先前風未及之時,你倆好容易得瞭片刻清閑可用以二人溫存。你倆倒好,偏要拿來互捅刀子,作弄得沒一人好過!——你說,你們究竟為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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