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487)
作者:洬忱
悉宋營以耍刀的重騎為主,專掌拉弓的弓手少之又少。秦人便是利用瞭他們置換武器的少頃工夫,殺瞭他們個措手不及。
然好容易跨過這道坎,那些個秦兵又縱馬向北失瞭蹤影。眼下悉宋營處於劣勢,隻能紮在此處高地,不敢貿然向北。
“還能回傢嗎?”燕綏淮支頤望著濃雲天。
“回不回無所謂,將那伯策老賊的頭顱砍下便成。”俞雪棠挽袖摩挲著肘部新疤,說,“呿!那畜牲咬得還當真是狠!”
“饑腸轆轆時撞見盤中餐,那些狼兄沒把你手臂給叼去,你是撞大運瞭。”燕綏淮沒瞧她,僅拾瞭幾根碎柴丟進火叢裡。
乍聞身後馬蹄響,原是紫章錦將那鳳目冷朗君馱瞭來。
俞雪棠回身甫一覷見那宋訣陵,便不動聲色地借著燕綏淮身形遮擋,落瞭袖。
宋訣陵翻身下馬,劍連鞘紮入沙土間。他定定看向遠方,道:“悉宋營同秦軍消磨至今,早已是寡不敵衆,若萬人依舊浩浩蕩蕩向前,無疑於立高碑於敵前。”
燕綏淮撣去身上沙礫:“怎麼?你想要我們兵分三路,各自為營,奇襲敵軍?”
宋訣陵點頭,說:“如今伯策不斷退後,無疑是在引你我深入漠北。管他是否佈下天羅地網,我沒有要退回關中的心思,索性佯裝著計,隨風而動。”
“佯裝著計掩人耳目自然好,可勢必需要一支兵馬直沖秦人,以蒙蔽敵軍。若當真如此,那路人馬無疑於獻祭送死。”燕綏淮搓著刀柄。
“是。”宋訣陵毫不遮掩。
燕綏淮嘆口氣,說:“也罷,能救多少救多少,那便由我行中路。”
俞雪棠輕呲一聲:“你們都給姑奶奶我用心掂量掂量輕重,我們仨當中,死我一人才最不可惜,怎麼著都該是我。”
燕綏淮聞言登時開嗓阻撓她,宋訣陵驀地沉聲說:“都別爭瞭,這主意是我提出來的,我已安排好瞭,由我親自領兵前去。”
眼看那燕綏淮愀然不樂又要發作,俞雪棠趕忙把他攔瞭,說:“甭跟訣陵哥犟,你拗不過他,如今咱倆跪下給他幾磕頭才是對的,以示感恩戴德。”
北風穿甲,常人離火幾寸便能凍得發抖,然這三位土生土長的北疆人,卻隻覺著此刻悶熱得發慌兒。
良久無人言,末瞭欒汜給他們上飯,問他們:“怎麼都不說話?您幾位這會兒都在想什麼呢?”
俞雪棠勾唇說,想明兒會不會更冷。
燕綏淮說他想他爹娘,俞雪棠罵他放屁,想男人罷。欒汜聞言便問他是否想他爹瞭,燕綏淮差些暴跳如雷。
輪到宋訣陵,他仍舊一聲不吭,欒汜見狀便噤聲退下瞭。
***
宋訣陵將自個兒的排佈說與麾下聽時,營中無人生怨。那位被派去與宋訣陵同領這路兵馬的大將曹結,便吆喝著要同弟兄們好好吃一回酒,日後好上路。
夜深,曹結高舉酒罐仰天笑:“弟兄們,今兒天寒得很,凍得人牙都快掉瞭!咱們敞開肚子吃啊,把身子暖瞭!”
悉宋營衆聲喧嘩,知苦尤笑,那曹結料理完這頭事,跑到宋燕俞三人那兒,盤腿坐下來。
“曹叔,拉您下水,落珩含愧。”宋訣陵開口。
曹結隨意搓瞭把髯胡,說:“‘古來征戰幾人還【1】’吶!叔同你說,這一切皆是天公註定!——不過落珩,你如今當真啥也不掛心上?”那人對嘴吃酒。
“牽掛麼?我爹不信鬼神……”宋訣陵把頭搖瞭一搖,笑起來,“可我偏偏想要這時能有人給我燒柱香。”
“瞅你小子那話!”曹結道,“你才不是想要別人給你燒柱香,你是想要‘那位’給你上香祈福!”
“哪位?”
“你心裡那位!”曹結把酒壺捧懷裡笑,“你曹叔我當年是何等的情場高手,你這毛還沒長齊的,就想瞞過我?”
燕綏淮和俞雪棠皆識趣地閉著嘴,那宋訣陵倒難得話多,他說:“要想那位給晚輩上香?做夢!晚輩在那人心裡,屁也不是!”
“喔!竟還是單相思?”
“那人成親瞭。”宋訣陵說話時指尖略有顫動,“我也成親瞭。”
曹結撓著鬢角:“這個嘛,曹叔理解你這般瞧他人院裡果子的心思……嘖難辦!你來日打仗事畢,再去十六州裡走走,尋個新歡好……嗐!曹叔看你不如同雪棠生米煮熟飯!她多好個姑娘……”
俞雪棠圓眼一彎,插嘴說:“曹叔,若要雪棠假戲真做,雪棠毋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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