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458)
作者:洬忱
主將不能顯露半分動搖,在心如刀割的每時每刻,他隻能板著一張臉沖格圖嘶吼,喊得嗓子滲血發啞:
“狗賊,拿命來——!”
格圖不發一言,在斜身躲避沈長思刺來的刀時,又猛然自腰間掏瞭個藤牌攔下灌滿力道的鋒刀。
沈長思用盡全力的一捅,被格圖輕易擋下,連撞得他整隻手臂爬過萬蟻般的發麻。可他寧死不撒手松刀,隻迅速抽刀回去,再一次提身前刺,在格圖耳側帶去一聲又一聲刀嘯。
風卷沙飛,紅日墜地,天上地下皆是一片斑駁血色。
格圖啪啦抽刀擋開沈長思的奇襲,面無表情地說:“你擋下瞭我總共三十七刀,你還很年輕,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瞭不得,你應是與你一般年紀的魏戰士中最有本事的。”
沈長思被震出瞭一口血沫,他呸地吐瞭,說:“老子用不著你恭維!告訴你,魏同輩者中老子身居末位——!!”
“你若再多打幾回仗,能比剛才與我交手那倆位老將軍還厲害!”格圖瞇著眼同他說。
“你什麼意思?!”沈長思手腕一轉,便將長刀再一次送向那人的頸子。
格圖並不回答,隻把遮掩身下馬後腿的玄佈掀瞭開來——那兒拴著兩顆腦袋,正是與沈長思同領此軍的兩位老將的頭顱。
那景象駭目振心,可戰事危急容不得他為那二位默禱半分,他唯有死咬雙唇,振臂揮刀,紅著眼給格圖左肩獻去一記猛刀。
刀口不小,格圖卻不過悶哼一聲,繼而用粗厚手掌裹住瞭沈長思那把鋒刀,不顧手被刀割得鮮血直流,發狠瞭要將刀給拉近。
沈長思不及他力,手抖得不成樣子。他狹瞇桃花目,作勢送刀,又遽然將那把大橫刀借格圖拉近之力平砍格圖脖頸而去。
刀刃錚錚破風而行,可那格圖迅疾一豎鬼頭刀,便自大橫刀正中劈去。隻聽鏘一聲,那把大橫刀被其一舉劈碎。
碎裂的刀身一瞬便灑向瞭黃沙,沈長思手無寸鐵,一剎便成瞭任人宰割的牛羊。
“你輸瞭,”格圖依舊不驚不喜,他頓瞭頓又說,“你們魏輸瞭。”
格圖說罷,手起刀落,鬼頭刀倏地砍向沈長思。
這般情勢,近處的李謝二營皆料沈長思是必死無疑。
可沈長思並不認命。
在那嗖聲破面前,他眼乖手疾,兩掌一合,叫利刃堪堪停在瞭他眼前一寸。
然世常有不測之災,那格圖轉刀奮力一推,便在沈長思掌心劃開幾道血痕。掌心收不住的刀最終沒入他的胸膛。格圖隨之將他如畜牲一般挑起,要往黃沙裡扔。
那沈長思死死夾住馬腹,仰身要摔時,忽而發力挺身,任由刀再沒入身子幾寸,隻一拳轟向格圖的腦袋。
諸事不順,那人霍然一扭頭,隻叫沈長思的指甲在他頸子上劃開道小口子,小到不如他的拇指長。
格圖將脖子上的血跡抹去,嘴角一勾,沖他頷首笑說:“你刀法高強,我很敬佩你。”
“別他娘的再說屁話——!”
於是沈長思方嚷我那聲,便被他一拳砸落馬去。
沈長思這武狀元以一當千,卻終非不死神佛,蘅秦老將格圖征戰幾十年,與他簡直有著天壤之別,他同格圖糾纏近乎半個時辰已然盡力。
沈長思摔下去,被格圖身下高馬踩住瞭腿骨。
重,太重瞭,愈來愈重,分明是眨眼之事,叫沈長思瞧來卻如萬年過眼。
重,重,喀嚓——
腿骨像是琉璃落地一般輕易地碎瞭開來,那之後,外頭裹著的皮肉才開始撕裂,將內裡的慘象血淋淋地予世人展示。
聽不到骨頭迸裂的響聲,沈長思甚至沒來得及喊出一聲痛嚎,兵卒們震天的呼喊如網般把他壓倒在風沙之中。
跑馬的兵卒有的從他身上跨過去,在他眼前閃過一道虛影;有的徑直叫馬落蹄於他身,將他的髒腑都給踩破。沈長思連縮身閃躲的力氣都沒有,一雙桃花眼裡盈滿的都是他不受控制的淚水。
沈長思痛得失魂,闔眼前瞧見栽倒的軍旗,聽到瞭馬嘶聲,還聽到瞭重弓如雷的悶響。
第164章 賴活著
帳門被人拿瞭根木棍子抵住,叫那些暖和的秋陽都燦燦灑到瞭帳中氍毹上頭。
沈長思以為自個兒已經死瞭,睜開眼見著的卻不是生得豹眼紅面的閻羅王。
“……續、舟?”他啞聲。
“是我、是我。”李跡常傾身扶他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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