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63)

作者:洬忱


他在易緒額間印下一吻便爽利起身,隻還滿含眷戀的瞧瞭易緒幾眼。他“嚓”地燃起火折子,點瞭根香,隨即用帕子捂緊瞭口鼻。

香氣氤氳,給屋中一切覆上一層白帷。易緒在那不同尋常的香氣中舒開瞭眼,他的雙唇上下碰瞭碰,沒出聲。他朝著楚冽清伸瞭伸手,楚冽清還來不及握,那伸至半空的手就這麼摔下去砸在瞭榻上。

易緒的眉頭漸漸地松瞭,呼吸也愈發的平穩,楚冽清包住他的手,輕聲道:

“阿緒,隻盼來日你我莫相見。”

楚冽清目送載著易緒的馬車遁於山林之中,自個兒驅馬回瞭王府。前來稟報入宮召令的內宦立在眼前時,他還愣愣地盯著熏香爐升起的紫煙瞧,自顧思索著那送走易緒的馬車行到瞭何處。

杯盞貼住瞭唇,那溫燙的茶水慢慢潤過他的唇舌,他推辭道:

“還望公公替本王稟告皇兄,罪人當誅,不當見。”

那內宦細聲細氣地懇求:“王爺,奴也不過遵旨辦事。”

楚冽清不為所動,隻把茶又滿上一杯。

卻聽幾聲”雜亂腳步,那內宦霍地被一隻血手推倒在地。他副將跪在他面前,抖著聲道:

“殿、殿下,路上出瞭岔子……易公子此、此刻怕已入瞭宮!”

茶盞跌落,髒瞭衣袍。

他顧不上更衣,隻跌跌撞撞地沖至府門外,喚來愛馬,策馬入宮。

——他終於糟蹋瞭這春和他的餘生。

第127章 楚聖人

鸞鈴響至宮門外,楚冽清翻身下馬,急急將轡繩拋給宮門處等候的內宦,三步並作兩步登瞭轎。

長階寂寥,然而登高所見即滿堂重甲,無一不昭告著這是場鴻門宴。可楚冽清面上未有半分怔愣,隻沉著地進瞭殿,倒是對得起他那北武聖的名號。

殿中,那易緒果真伏跪在地,一身白衣卻被血給潤濕。楚冽清走至其身旁,他仍紋絲不動,隻偶爾洩出幾聲忍痛的喘聲。楚冽清強壓下心中擔憂之意,隻不疾不徐地跪下,道:

“臣拜見皇兄。”

楚望肆神色從容,擡指喚瞭宮人去卸其佩劍。楚冽清不叫那人近身,隻將佩劍一抽,拋落於他與易緒之間,不卑不亢地開口:

“問斬的日子在清明時節,不知皇兄今兒將臣召入宮中所為何事?”

“二弟不必在朕面前裝糊塗,你以為朕不知送這人兒出城皆是你的主意?”楚望肆毫不留情,“今兒這般霸王風月皆是拜你所賜。”

楚冽清不願再扮癡裝愚,正色道:“您要叫臣弟死,憂心的是臣弟犯下謀逆之罪,這無可厚非,可易緒不過這楚國千千萬萬百姓之一,皇兄何必殺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郎君?”

“若你是叛軍,而他未曾相助卻未能及時發覺,便也難辭其咎;若你是叛軍,而他真是有心助你,那更是無話可說!他是無論如何都談不上無辜二字!”

“……叛軍?陛下當真信瞭麼?您與臣二十多年的情分,怎麼就能叫市井傳聞給毀於一旦?!臣雖早便認瞭命,卻也不能不扼腕嘆息!”

“若非妖邪降世,我楚國又怎會連年逢澇,以至於民不聊生,食不果腹!”

“陛下,您今兒還以為是妖魔降禍麼?”楚冽清那朗朗笑聲漸趨淒厲,“臣脫去官袍已久,本是千不該萬不該插手國祚運轉,然眼見陛下生瞭雙目卻如瞎子走路,臣悲不自勝!”

楚冽清向前一步,悲憤道:“我大楚上下十二州,四州堤壩經久失修,五州河道淤塞而無人下河搬泥清沙,餘下三州為保富庶,您斥黃金千萬兩,另開河道,引水入他州,叫他州雪上更加霜!——可皇兄您有沒有想過,我楚國大河多流於高坡,如今地方之人皆束手,任由洪水肆虐,一而再再而三地將農田甚至於老屋後挪,來日遷至坡下,洪水沖垮的將不隻是農田河屋,而是整個村,是整個縣!陛下您同臣說說啊——何謂太平?普天之下,人人雌伏天子腳下。天災何時降下你我無法左右,但謀事在人啊!”

楚望肆心高氣傲,本該是聽不進這番斥責其無能的話語的,卻又因理智餘留一二而自慚。他無言,那太史令卻從那層層鐵甲之間踱出來,道:

“王爺未免太過自負!若是陛下不另開河道,如今我楚國就連這三州都保不住,您與在下此時隻怕皆得涉過臭水上朝……咱們既得瞭好處,還是把嘴闔瞭,謝主隆恩罷!”

楚望肆得那太史令撐腰,卻也未生多少硬氣,隻扶額坐回龍椅之上,朝那太史令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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