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62)
作者:洬忱
“您既是這般想的,倒是把人放瞭去換衣裳吶?”易緒把笑聲往他耳邊吹,“我瞧您倒是比我還更要在意齊郎些。”
楚冽清不吭聲,隻是一味地擁住瞭易緒,雖說扶穩瞭易緒的腰,卻也難免叫那人受累。
易緒不以為意,隻把身子撐穩瞭,笑意盈盈:“您這般的不好男色,奴真是好好見識瞭一番。”
“我好你。”耳邊傳來楚冽清的低語。
易緒輕嗯一聲:“猜著瞭。”
“而你心慕那齊長軾——不對嗎?”楚冽清手有些抖,“你既知曉我心意,還明知故犯,當真是殘忍。”
易緒笑一聲:“噢,原來你是這般想的。”
易緒從楚冽清的懷裡掙脫出來,問他:“那我想個法子叫人把這‘清’字改做‘燼’?”
楚冽清聞言並未張口,隻是那易緒方挪開幾步便又被楚冽清拉瞭回來。他這次倒是不把人塞懷裡瞭,隻把人翻瞭個面兒,將他肩頭的衣裳往下扯瞭一扯。
——清。
往後楚冽清更是不說話瞭,好似被熱湯澆過腦袋,又在濃酒裡泡瞭一遭,舉止雖仍舊是照舊的風度端凝,意識卻是恍恍惚惚。他喜不自勝,以至於後來他們是如何踩著馬凳上車,又是怎樣跑進山野,在那綠茵上縱馬飛奔的,都記得不太清楚。
他還以為易緒不大會騎馬,縱然備好瞭兩匹性子溫順的好馬,也還念著若是易緒怕瞭,他二人共騎一匹亦是很得意趣。哪知易緒分外利落地躍身上馬,馬腹一夾,便飛奔出去。楚冽清憂心把人給丟瞭,趕忙追趕上前。
他二人在那望不到頭的茸綠之間肆意馳騁,踏足處聽盡鶯雀啁啾,看徹彩蝶紛飛。草野上還殘留著幾片春雨鑄就的水鏡,把人景那麼一摹一畫,美得叫楚冽清的心魂蕩瞭又蕩。
楚冽清忽然停瞭馬,瞧著那一人一馬跑在不遠處。易緒禦馬很有本事,姿勢也漂亮,離得稍遠瞭,那麼個清麗素靜的人兒便連同其身下那匹灰馬融在瞭天水之間。
那易緒在馬上流露出的專註神色比他平日裡頭若有若無的撩撥更叫楚冽清癡迷,像是跌落風塵的美玉被他洗凈再生光彩,好似他的心上兒合該生在天宮,不容褻玩。
楚冽清這武聖人,平生第一回對什麼東西起瞭貪念——他想要和易緒,好好地,安靜地離開這個傷他迫他的地方。
可世間安得雙全法?如今境況,他走,便是板上釘釘的亂臣賊子;他不走,易緒必然不會答應隻身離開,他二人的屍骨將被這春泥所埋葬。
可是楚冽清把清白看得太重,兩者輕重他掂量不清。
他將手置於眼前,隻將雙手慢慢合攏,將天光草色與那心心念念的人兒一道收入其中,苦笑道:
“阿緒——我生是楚傢兒臣,清白地來亦要清白地走。我放不下這衡京,更放不下我心心念念的楚國。是我無能,你莫要牽掛。”
他的副將不知何時來到楚冽清身後的,楚冽清發覺之際也不驚詫,隻微微回身問:
“可都安排好瞭麼?”
那人把頭一點,嘴又虛虛張瞭張,很快又皺緊眉垂下頭去。
“明日便啓程。”那人說,“迷香燒盡約莫要兩個時辰,那時護送易公子的馬車已出瞭衡京。車上有知分寸的武人陪著,定保易公子平安。”
“餘國的住處也安排妥當瞭?”
“回殿下,是。”那人支支吾吾,“您……”
楚冽清擺手說夠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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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草野是個跑馬的好去處,可跑馬跑久瞭身上難免覺著燥熱。楚冽清在這碧山裡有個小山莊,便帶著易緒到裡頭洗洗身子,哪知那湯泉淋過身子,卻叫人更燥。
易緒笑著撥開水霧,攀住他的脖頸,明顯有絲僵硬的動作叫那燥意徹底焚瞭他的身。
一晌貪歡,楚冽清淩晨便從榻上醒來,春涼漫膚,他隻把被褥往上扯瞭扯,罩住瞭易緒那赤裸玉身。
折騰瞭一夜,易緒夜裡睡著雖安穩,眉頭卻時常是皺著的,斷斷續續漏出的夢囈叫人聽不清,隻有那略重的尾音砸在人的心頭。
——清。
“怎麼這般的喜歡這字,連夢裡也在念。”楚冽清笑得繾綣,隻輕輕撚瞭撚他的耳垂,又撫平瞭他的眉。
人醒著時他沒敢碰,待到今兒睡瞭去,他倒是上起手來。他的指腹輕輕拂過那人闔上的眼,又在上挑的眼尾處微微提手。
——他第一次瞧見這雙眼便喜歡上瞭。彼時那雙眼裡陳舊的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被那人以不相襯的笑意蓋瞭去。他當時不知深陷,隻隱隱察覺這雙眼更適合寡淡的笑意,哪知那眼後來會這般的叫他魂夢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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