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64)
作者:洬忱
“王爺如今隻怕還不知錯,愛卿把他的罪狀念來,叫他好好聽聽!”
“諾。”
那太史令移步向楚冽清,每一步都仿若是根根被磨利的針直直刺瞭過來。
“先前陛下為王爺擇瞭不少清白人傢的女兒,然您卻一一回絕,莫非是非高門貴女不娶?然高門貴女合該嫁予聖上,充作後宮群芳。你一個王爺怎能與陛下爭花呢?”
楚冽清被禁軍用朱紅棍棒壓倒於堂上,面上笑意卻是不變的端莊,然而其中濃稠苦澀卻從他嘴角那顫抖的牽動中洩露出來。
爭花?他連春都不在意,哪裡會將眸光落在花上?
楚冽清無心成傢,卻也並非不能。可他憂心他這般的冷心冷面會壞瞭女兒傢的期慕,叫她們守著一尊心如止水的石像熬白瞭頭。他的君子風度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回絕皇上之請,不曾想這有朝一日竟成瞭禍端的源頭!
楚冽清倏地自嘲道:“原來陛下不願叫臣死的時候,臣哪怕入您寢宮而忘卸佩劍,您的眉頭也是皺也不皺……而您要臣死之際,臣不願娶妻卻也成瞭理當砍頭之根據。”
那太史令像是聽不著,喋喋不休道:
“圈養府兵並與諸多國之重臣私交甚好已是重罪,王爺您竟還不知收斂,反借太後之權收買禁軍!”
“我何時……”
“鐵證如山,王爺您還是莫要掙紮瞭罷!以免糟蹋瞭更多無辜性命。”那太常寺獰笑一聲,接道,“王爺您不是武聖人麼?聖人可不能傷及無辜。”
“母後她現在如何瞭?!”楚冽清被那包瞭鐵皮掛著倒鈎的廷杖壓著卻未顯露出半分的落魄,這會兒終於露出瞭些窘迫。
“太後已自刎謝罪,陛下雖答應瞭那位一旦得瞭禁軍逆黨名冊便會饒您一命,但微臣乃遵依天命辦事之太史令,絕不容許妖孽禍亂人間!”
那楚望肆高坐龍椅,本是帶著輕侮神色,要去品味楚冽清的窘況,如今瞧見瞭卻隻覺得心髒一抽一抽地發疼。
“……自刎?”
楚冽清的雙眸驀地變得猩紅,他仰頭對上楚望肆那飄忽眼神時,恨意淹沒瞭高堂。
可惜那恨意在他這聖人的胸膛裡算不得什麼,很快便又悲哀地被其愚忠給滌清。
楚冽清雙手抖著,猛地自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擋開瞭身上棍棒,站起身來。
他還沒來得及立穩,卻聽得那楚望肆一陣高呼:
“放、箭——”
楚望肆忙著保命,一定沒有發覺楚冽清手上那把軟劍,劍尖始終是沖著他自個兒的。
——他要割的是自個兒的頸子。
萬箭齊發,楚冽清絕望地闔上瞭眼。鋒利的箭矢穿透瞭他的皮肉,手上那把軟劍也被他松開,摔落在地。
那些雜亂聲響鉆進易緒耳裡,可他到底沒擡起頭,隻是低聲慢念:“傻子……真是傻子。”
楚冽清終於難耐地跪瞭下來,雙膝被磕得很疼,但他通身皆疼,疼得麻木瞭便感覺不著。
他跪下來的時候想清瞭很多事,唯獨有一件事想不通——他一個赤忱武人,從未背棄儒道,為何如今卻會被扣上個當堂問斬的禍首帽呢?他不甘,他悔恨,可他不能多言一字,隻怕就連易緒被楚望肆砍下頭顱,他無論有多痛不欲生,也道不出那人一句不是。
他兄長楚望肆乃為治國理政之奇才,帝王能救世,而唯他掌間可造太平盛世——這是先太史令的卦語,亦是楚冽清此生唯一的信仰,唯一的夢。
楚冽清咳出幾口血,見那箭雨漸微,隻虛弱地拭瞭血,咧開唇道:
“臣不過天地蜉蝣,生死實在無關緊要。而皇兄您貴為天子,您要俯視天地八方,而非縮於安巢,祈福避禍。”
“閉嘴!”楚望肆攥緊瞭拳,他見楚冽清面上冷汗直流,自個兒的手心也生瞭不少粘膩的汗。
“二弟,朕的二弟……”楚望肆把那些心底的呼喚藏住瞭,盯著那奄奄一息的武人,渾身發抖。
楚冽清本不多言,這會兒卻是絮絮不休:
“您道臣為妖邪,可北鬼怎會朝思暮想的皆是南楚的康衢之謠;您道臣為反賊,可亂臣怎會日夜掛念的全是陛下食否安否,堂上鬧否?臣已無來日,再看不著良田桀桀,瞧不見魚戲清河,什麼盛世,什麼太平,臣沒機會瞧,可您要瞧,一定要瞧。”
“閉、嘴……”楚望肆捂住瞭雙耳,可是楚冽清的聲音還是越過那些骨皮,鉆進他的耳中。
“‘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1】’您懼的是皇權旁落,可臣懼的是無王佐之才輔君成大業。臣打小便喜做聖賢夢,不願做天上客,隻願做您足下階,隻願見您複現書中所謂承平盛世,叫後世永頌帝業。何曾想過盛世不來,卻得瞭兄弟相煎?臣不懼死,如若臣之死於救國有利,臣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可如今臣不是為大業而死,是因著您疑臣懼臣。臣哀哀欲絕已久,早便甘願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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