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56)
作者:洬忱
“嗬——您腿上傷口裂得嚇人啊?這會兒不治,是打算再養久些,叫它們陪著您進棺材嗎?”付溪咧著嘴笑,“殿下,您擱卑職跟前逞強有個屁的用?來日沒瞭您這龍頭,地頭蛇亂竄,這巽州百姓還要活不活?”
魏尚澤把唇抿瞭又松,這才訕訕道:“本王知錯,一會兒便去給太醫瞧。”
付溪歇瞭半晌又要下河,魏尚澤把他攔下來,勸道:“何不再歇歇?”
付溪被他氣笑瞭:
“也不想想如今卑職這般要死要活的,是拜誰所賜?您讓卑職歇歇,可澇季就快來瞭,這壩雖不算這條河的頭一道,確是最關系巽州百姓生計的一道。修不好,百姓就等著一邊吃西北風,一邊求龍王救命罷!”
巽州剛經瞭一場凜冬,那雹災砸死不少人。如今仲春,澇季將至,可是那雹子不停。天氣熱起來,雹子反而更大瞭些,砸下來可不就是要人命。
這條河源自壑州雪山,眼下壑州還不夠熱,那山上雪還沒融,這河的水位雖較寒冬時節升上來些許,到底還不值一提。等山雪真融瞭,這水漲得能把下遊連帶他們這兒都給淹瞭。
更何況這壩已經久失修,這兒的官兒嘴巴大,昨年皇上吩咐下來叫他們拿著銀子修壩,他們倒好,明知巽州沙土飄輕,修出來的壩不會堅實,卻為瞭省銀子執拗地刨起瞭當地土。這不,春水一沖,這壩就露出個大窟窿,還險些塌瞭。
若是此時不抓緊把壩修好瞭,隻怕來日銀子飛,命也要飛。
“唉……可皇上給的銀子拿來搭棚防雹子和救濟災民還很是吃緊,真要把壩修好,是萬萬不夠的啊!”
“別說別說,卑職心裡有數。”付溪朝他擺手,“依卑職之見,您這些日就別同卑職下河瞭,好好養腿,順便到處走走,把那些個地頭蛇給抄瞭,這般來銀子最快。”
魏尚澤眉心緊蹙,支支吾吾道:“那些個大人養瞭不少人的,隻怕這巽州人牽人,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再說,窮鄉出刁民,喜歡拿刀嚇人的可、可不少!”
“怕啊?嗯……怕那咱們就一塊兒坐著等死。等水漫農田,淹死巽州的大片莊稼百姓,咱倆一塊兒去閻王爺跟前磕頭謝罪啊?”
付溪將胳膊一伸攬住魏尚澤,親昵道:“卑職好歹也在宮裡陪皇子公主們玩過一陣子的嘛!從前您軟弱些,倒還顯得乖巧可愛。如今您依舊那般的懦弱,卑職是恨不得抓個雹子來給您腦袋砸個坑啊!”
魏尚澤遭瞭罵,一時不敢吭聲。這付溪把袖子卷好,問他:
“卑職真是覺著奇怪,您這會兒連地頭蛇都不敢碰,當時怎敢道要取皇上人頭的?”
付溪當時恰好與那範拂同行,不慎與那太監一道把許未焺和魏尚澤的幾句牢騷話聽瞭去,隻是後來他和魏尚澤被皇上捆一塊兒趕去瞭巽州,倒也沒什麼借題發揮的機會。
“本、本王!”魏尚澤欲哭無淚,慌亂中竟還抽出空兒來把被付溪卷起的褲腿放下來,“本王見寧溫受苦,百姓遭難,本王就、就是看不過去!”
“結結巴巴的幹甚?卑職又非真是位閻王爺,您別見瞭卑職就擺出一副見瞭鬼的模樣。”付溪把巾擱瞭,“您既不怕掉腦袋,還怕別人給您來幾刀?卑職明白您是害怕越攪和越亂,但如今您袖手,下遊的百姓是難逃一死,您自個兒好好想想啊?那翎州土石運來一些,卑職這就去灑汗瞭。”
付溪前腳剛走,魏尚澤後腳便無力地癱在瞭河灘上,隻覺身下雹子的碎碴格外的紮人。
歇瞭沒多久,忽而一塊拳頭大的東西砸進河中,咕咚一聲悶響,他的雙眸倏地瞪大,嘴又不利索起來:
“天、天殺的……又下雹子瞭!”
那方才還時感羞澀的人兒此刻再顧不上什麼臉面,隻手腳並用地往坡上爬,把手攏作喇叭狀高呼:
“雹子!下雹子瞭!快些回棚子裡避避!”
那付溪還沒走遠,聞聲直直往坡下沖,一把紮進河裡去。他揪住那些個工匠的領子就往岸上帶,催促之言說急全成瞭罵:
“滾、滾、滾!下雹子瞭,要砸死人的!你們這些不要命的統統給老子滾回岸上去!”
魏尚澤心急如焚卻不知如何是好,緊張地眺望這河中景,隻聽“砰”的一聲,眼前那痞裡痞氣的人兒被鮮血蒙蓋一身,後來就連身子也逐漸扭曲模糊起來。
“付溪受傷瞭?”他呢喃道。
溫熱的東西叫魏尚澤那被春寒凍得瑟瑟發抖的身子舒坦起來,額上有些癢,他伸手一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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