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55)

作者:洬忱


宋訣陵起身道謝,然他方踏過門檻那老嫗捏著針又開口:“今兒老朽自作主張揣度小將軍意思,覺著您是對薛老侯爺被火吞去一事生瞭疑,可如若真是如此,當年就連翎州冠絕一時的顧大將軍都沒能活下來,小將軍您又能有幾分把握?”

宋訣陵聞言僅稍稍欠身,笑道:

“顧嬤嬤,晚輩並未對此事存有疑慮,晚輩今兒不過是來您這兒聽故事來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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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訣陵作別瞭徐府衆人,嫌棄地一把拉起府外那叼著根草蹲著候他的兒郎。

宋訣陵問他:“何人於此吹羌笛,竟叫這長街無處不聞?”

那欒壹起身把嘴裡狗尾巴草一吐,道:“回公子!那蘅秦接親的儀仗隊剛打這兒過去。蘅秦有自個兒規矩,接親不吹嗩吶,吹羌笛……唉!逢宜公主出塞,魏蘅秦重修舊誼,不當君臣,當兄弟!狗屁!”

儀仗隊走得遠瞭,宋訣陵聽不清那些個送親的秦民嘴裡唱的是什麼個詞,便順口一問,那欒壹方才蹲那兒聽瞭好一會兒,還真背下來瞭。他清清嗓,慢悠悠地哼起來:

“南河澆養的嬌嫩美人兒莫哭喲——朔北的王會予你溫床美酒,會予你金玉瑪瑙……紅衣的新嫁娘喲,莫念歸去,莫盼歸期,大漠郎君經年心慕,你不知喲——”

羌笛吹,叫這紅喜事平生悲切。

欒壹咂咂嘴:“公子您都不知道方才那馬車駛過,帷幔被風刮起時能窺見公主的一身紅嫁衣,那是何等的叫人心驚!”

“可是因著太過漂亮?”

“欸,不是,瞧著公主的白面苦臉兒,像是她披著一身的血。”

血麼?怎麼思索起來卻不是那腥臭的東西,而盡是豔紅的絳公服呢?宋訣陵將眸光寸寸上移,終於瞧清瞭那張他朝思暮想的顏容——那是他的侯爺,他的眉眼,他的朱砂。

宋訣陵的心中倏然生出一根尖刺來,紮進肉裡,沒進去,這輩子或許都拔不出來瞭。

自己也真是走火入魔。

遠方又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這回宋訣陵終於把那些陳舊唱詞給聽清。

“大漠郎君經年心慕,你不知喲——”

第124章 蓬間雀

“逢宜的轎子,這會兒該到啓州瞭罷?”一人通身麻衣,敲著發麻的雙腿問身邊的長身郎。

那立在河邊的頎長官兒生得白凈,卻偏偏不修邊幅,下頜冒瞭青茬也沒理會,底下人初見他時還以為是從繾都調來瞭個修壩的糙漢。

他喘著粗氣,隻討瞭塊幹凈的巾抹瞭汗,道:“到什麼啓州?不出意外,人都該到鼎州瞭!”

“是、是麼?”那賢王魏尚澤給他遞茶,“這幾月實在是辛苦大人您瞭。”

付溪嗓子眼裡正幹得像要噴火,他方接過碗便咕嘟咕嘟地往喉裡灌起茶。喉結滾著說不上來話,他揮瞭揮皸裂的手,意思是不辛苦不辛苦。

待吃瞭個爽,付溪才擡臂把嘴角茶漬抹瞭,呼瞭口氣道:“殿下才辛苦,這天寒地凍的,往水裡一紮,您一身細皮嫩肉的哪能禁得住,隻怕要凍壞不少。”

魏尚澤好些時日沒睡好,眼下烏青一片,這會被付溪隨口那麼一關心,登即羞紅瞭臉,好歹算有瞭點好看的氣色。他不甚自然地將濕淋淋的麻褲朝下扯瞭扯——他是憂心腿上的醜陋傷疤被瞧見,遭人傢笑話。

付溪本就活得恣意,這會兒離瞭京更是不知把禮數拋到瞭哪,他見賢王遮遮掩掩不知在幹啥,心直口快道:

“怎麼老摸腿?您腿怎麼瞭?瘸啦?”

魏尚澤趕忙擺手。

“那是生瞭凍瘡瞭?”

凍瘡?

魏尚澤苦笑起來。

豈止啊!前些日子被碎石劃拉出的口子時不時還在冒血呢!

他太寬仁,因不忍瞧百姓受苦,竟將太醫全派瞭出去,吩咐他們臨街搭棚問診。

誰料如今輪到瞭他自個兒吃苦!

可是如今好些百姓排瞭一整日都沒看上病的,他又怎好意思往隊伍裡一插,趾高氣揚地叫別人瞧他那雙爛腿腳?

“噯!沒、沒事。”魏尚澤怕付溪知道瞭會催他去看病,索性搪塞道。

他見那付溪叉著腰歇氣沒大搭理他,總算放下心來,哪知他方直起身來,那付溪二話不說便朝他沖來,雙臂一箍便環住瞭他的腰身。

魏尚澤連連後退卻實在掙脫不開,便叫那人給猛地撲倒在瞭河灘上。

他被摔得頭腦發昏,卻見那隨心官兒已自作主張地卷起瞭他的褲腿。他從前見著的都是溫聲細語的官兒,這般無禮的還是頭一回,哪裡懂得該如何應付?隻能呆愣地瞧著付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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