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54)
作者:洬忱
堂屋裡的香爐沉默地飄著淡煙,茶蓋上的茶珠凝在一處往下滴。堂屋內無話半晌,直至徐恒把茶蓋闔嚴實瞭,朝側旁趕回來的老仆點瞭個頭,那老仆才張口道:
“回老爺,老人傢此刻醒著,正繡些什麼來打發時間。”
“你先行知會她一聲,一會兒帶小將軍過去。”
“是。”
宋訣陵被領到那老嬤嬤屋裡時,她手裡頭還捏著根針。到底是在顧徐兩傢呆的日子長瞭,眼下她雖因腿腳不便無法起身問安,面上卻是合乎禮儀的慈祥謙卑。她笑著問候過宋訣陵,道:
“小將軍身體康健,新歲平安。從前老朽見著您的時候,您才約莫九歲,今兒竟已這般大瞭,當真是是歲月不待人。”
宋訣陵略微點頭笑,那老嫗察言觀色慣瞭,也就不跟他繞彎子:“小將軍今日前來,可有什麼是老朽所能幫上忙的?”
“晚輩聽聞嬤嬤您曾在顧傢呆過好長時間,不知您對與傢父同輩的顧傢嫡長子可還有印象?”
“顧傢嫡長子麼?”那老嫗略微一愣,幹癟的雙唇被她抿住笑起來,“小將軍所問的應是顧傢庶次子罷!”
顧泮分明是嫡長子,哪裡是什麼庶出的兒子,宋訣陵方要否認,那老嫗先一步道:
“若您問的是顧泮公子,隻怕不該否認才是。”
宋訣陵頷首,問:“嬤嬤何出此言?”
“哎呦!那是顧傢太老的往事,小將軍您不清楚倒是不奇怪。顧泮公子不是正妻生的兒子亦非該輩長子,其長兄才是,但其降生之日不過較其長兄晚瞭七日。然在他出生後不久,其長兄便因身子過弱早夭瞭。那時科舉武舉不興,多是“九品中正”,那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但在當年門閥是一階,嫡庶是第二階。受世風所致,各傢庶子頗不受待見,高墻大戶亦然。彼時顧傢嫡長子早夭,可不就意味著顧傢以後要頂天立地的長子是個無法承襲顧傢營的庶出小子吶?顧傢便演瞭一出貍貓換太子,叫庶次子顧泮公子神不知鬼不覺地變作瞭這傢的嫡長子。”
“難怪顧泮寫給顧期的書信中喚其為“三弟”。”宋訣陵心中思索道。
老嫗把話說完,見宋訣陵沒吭聲便點點頭道:“想必宋小將軍今日前來不該隻為瞭聽這般無關緊要的往事。”
宋訣陵輕笑一聲,道:“嬤嬤所言甚是。晚輩今兒前來是想問問您,您可知顧泮大將軍生前可有至交,或其同窗者可有什麼貴人?”
“且容老朽想他一想。”那老嫗拿剪子把線頭剪瞭,又用指頭掐著留下的小尖兒撚瞭一撚,道,“趕巧瞭,還真有。除徐籍欽老爺這一貴人外,公子他生前也是常同侯爺來往的。”
“侯爺?可是季惟麼?”
“噯,不,不是西邊的季侯爺,是北邊的薛祁薛老侯爺。”老嫗放下手中針線,“除這二人之外,老朽再想不出其他。”
宋訣陵若有所思,隻把鳳眼彎起又問:“還望嬤嬤饒恕晚輩唐突,您可還記得薛老侯爺當年是因何而死麼?”
那老嫗沒嘆氣,隻是那對濁眼眨得比適才更慢瞭些,她把漏下來的幾根銀絲別至耳後,這才緩緩開口:
“薛老侯爺本值身強體壯之年,卻不知受何人蠱惑,以至於癡迷煉丹求仙,最後打翻屋中十餘丹爐導致侯府走水,燒死府中老少近百人。薛小侯爺當時恰巧赴私塾求學,這才免於一死。那孩子自私塾歸傢,一下子便沒瞭爹娘,甚至連著血脈近親亦不留一位。那是何等的叫人肝腸寸斷啊……後來那薛傢辦白事,還是顧泮公子和徐老爺張羅主持的。”
那老嫗吐字很慢,帶著老人常有的腔調,把悲愴的故事都化作瞭幾點平淡從前。
“那位馳騁沙場的大人物怎會迷上修仙煉藥?晚輩自小聽聞薛老侯爺的事跡長大,隻覺著他絕非貪生怕死之徒。”
“這個麼……老朽也實在不知。說來人皆善變,隨著年歲增變,先是通透後是糊塗,等到近乎將死,才又會漸漸地清醒。縱然薛老侯爺從前不喜求仙,可若是恰巧糊塗又過早挨著黃泉,隻怕也難說從容。那會兒魏秦戰不休,老侯爺許是真怕瞭。”
“怕瞭?不怕瞭大半輩子,快死的時候倒是怕瞭。”宋訣陵皮笑肉不笑,也不把臉湊到那嬤嬤面前,徹骨的寒卻漫至四面八方。
老嫗把頭略垂,道:“對於此事老朽知道的也就這般瞭,至於真假幾何,當年知情者皆如此道來,應是大差不差……隻不過顧泮公子當年亦是不大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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