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91)
作者:洬忱
他平日縮在府裡頭逍遙,不知近來這繾都風雪竟刮得這般的兇。
眼瞧濃雲低低,風刮得臉愈發的疼。他原還想著從內務府出來後,老天長眼能叫風爺慢點走,哪知他領完腰牌後那風不慢反吹得更烈瞭。他被困著走不瞭,隻得尋瞭個背風的巷子躲著避避風雪。
風雪不見停,街上的雪也漸漸的壘起來瞭。
他半闔著眼稍作歇息,隱約瞧見有個人影打這兒來。他將手伸向瞭腰間配劍,思緒卻不知怎的飄向瞭那個下雨的夜,依稀間好似又見當年那落個不停的雨,巷外探出的人兒,和那聲似笑非笑的“探花郎”。
他略微晃瞭晃腦袋把那些七顛八倒的東西甩出去,手摩挲著刀柄花紋。
雪中那人款款行來,行近瞭忽然一個閃身摁住瞭季徯秩握劍的手,還將紙傘遮在瞭他頭上,清清冷冷的面容上掛著一絲若隱若現的薄笑,他道:
“侯爺,久違瞭。”
“……耽之?”季徯秩將手上力道卸去,瞧著面前那張較從前更顯清瘦漂亮的臉兒,因遭冒犯而蹙起的眉舒開化作瞭又驚又喜的神色,“真真做夢似的……你何時回瞭繾都?”
“不久。前些日子翰林院裡頭不少老大人上書乞骸骨,陛下多數許瞭,那兒便多瞭不少空位子……這才叫下官撿瞭空,被陛下右遷繾都,充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倒是侯爺既已歸鄉,怎麼又回來瞭?”
“耽之你太謙虛!方才說的什麼撿空?太學裡頭還有多少冒尖的人兒,陛下他獨獨把你從地方拉上來,怎會僅僅是為瞭補漏?”季徯秩道,“我傷著點皮毛,到京城療傷來瞭,陛下恐怕是瞧我挺悠閑,怕我惹事便給我安瞭這麼個職。還有……下官什麼呀下官,我和你是多久的交情瞭?”
“怕的是在堂上口不擇言,侯爺包容包容下官罷。”徐雲承笑說,“再說侯爺您若當真傷得輕怎會來京城療傷?恐怕是在誆人罷!咳——”
徐雲承禁不住咳瞭起來。他咳得厲害,傘都握不穩,梨花白的油紙傘就那麼歪斜著脫瞭手,猛地栽進瞭雪裡頭。
季徯秩見徐雲承咳彎瞭腰,趕忙擁上去替他順背,原想關切地問他如何,可他先前陪侍魏千平,經年累月養瞭個心疾,這會兒心急火燎,嗓子裡隻能湧出一聲急急的呼喚:
“耽之!”
徐雲承拿帕子捂著嘴,眉痛苦地擰得折瞭幾折,他朝季徯秩連連擺手,意思是沒事。
可他這副模樣哪裡像是沒事?
咳著咳著,喉血濕瞭帕。徐雲承好一會兒才把喉間那癮般的癢給壓下去,他將後邊湧上來的喉血咽瞭,將帕子攏著挪開,不叫季徯秩瞧見上頭的血漬,勉強笑道:
“侯爺莫急,無妨,老毛病瞭。”
季徯秩皺著眉,道:“不行……我得去給你尋個好郎中瞧瞧。”
“別、不麻煩,下官服著藥呢,隻是繾都較平州天幹瞭些許,下官這才咳得稍稍多瞭點。”
“若是下回我再瞧著你這麼咳,我馬上把你拉到醫館裡去……”季徯秩也不管什麼時隔已久,輕疏遠近的,他苦笑著捏起徐雲承的衣裳撚瞭撚,道,“冬寒已至,這衣裳不勝單薄——耽之,你聽我的,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到底是啓州人,能挨凍。”徐雲承笑道,那一雙琉璃眸明鏡似的映著季徯秩的虛影,他垂眼,眸光恰好落在季徯秩腰間魚符上,於是他又笑道,“侯爺這是回瞭南北衙?”
徐雲承彎腰把油紙傘拾起來抖瞭三下,待那上頭的雪簌簌落瞭,又撐在頭頂攔住瞭風雪。
“嗯。”季徯秩應道,“不過耽之……你回京可是真心切意嗎?如今世道,多少大人為保名節告隱還鄉,等著天光再現,你卻怎麼……”
“名節能飽腹嗎?”徐雲承道,“下官到底是個俗人,不是世人口中的謫仙。在平州這麼些年,為謀生計,下官早已是顧不得其他……天冷,侯爺可樂意隨下官一道走嗎?”
“有勞。”
二人比肩行著,難得同窗再逢,卻皆是默默不言。一道猛烈寒風刮來,打得街上百姓都縮瞭脖子,歪瞭傘。
北疆把習武稀松平常,徐雲承舊時候也是跟著燕綏淮一道習武的,他手勁雖比不得那人兒,到底還是大,烈風中獨他撐著的那把紙傘直直立著。
他們繞過這條巷,又行過那條街,迎面遇著個典雅的大茶樓。
街上寒風叫,裡頭人吵鬧。
季徯秩從茶樓那大敞的門口往裡瞧,裡邊鬧哄哄的全是青衿加身的太學生。他擡頷,問:“他們今兒又在鬧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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