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92)
作者:洬忱
徐雲承目不斜視道:“近來東疆鬧瘟疫,陛下差人把山給封瞭。如今那山上之人生死未蔔,陛下卻置之度外,頗風輕雲淡。太學生們個個嫉惡如仇,這事你我尚且不能安之若素,那些個太學生又多心急口快,自打從中咂摸出陛下要山民自生自滅的滋味,那是如何也不能沉心靜氣……可不就鬧騰起來瞭。”
“陛下明晃晃地給人遞刀子,這事當然怪不得他們個個義憤填膺……隻是可憐瞭戚臾他這世子爺,如今他爹東複王不在山上,不知他一人還能否應付得過來。”
“聽天命,盡人事罷……隻是這瘟疫來得委實巧,該說是天公怒極降災麼,還是有什麼值當怪罪的人呢?”
“什麼人,陛下麼?”
“隻怕未必。”
二人從茶樓正門拐到一旁的小巷,打算偷個小懶抄條近路走,哪知那巷口坐著一人,平展著的兩條腿攔瞭道。那人拿一條粗麻佈將臉和身子都給掩住瞭,靠著墻一動不動。
季徯秩倒沒怪那人橫歇道中,不識好歹地攔瞭他們的路,隻是有些驚奇道:
“天兒這般冷,怎能棲身外頭?”
徐雲承淡淡呼出一口白氣,搖著頭:“人麼?不是人咯。”
“死瞭?”
徐雲承點頭——這是凍死骨。
季徯秩嘆息一聲,從傘下鉆瞭出去上前幾步,他撥動佛珠一二下,稍稍朝那人垂瞭垂頭,嘴裡喃喃念瞭段佛經,這才壓著眉問,“這屍可有人收麼?”
“這佈是巡街之人給蓋的,再晚些衙門會派人來收的。”
“先前不給蓋,人死瞭倒得瞭這麼塊佈。”季徯秩將佛珠戴回手上,“說到底還是貴賤有別,不瞧人面看鬼面吶!”
“那佈分給活人隻能一人一張,分給死人,那是百十人共用一張……天黑什麼都貴,人命倒是顯得越發的賤瞭起來。”徐雲承頓瞭頓,道,“上半載,魏旱澇災多,糧貴,佈匹也貴起來,再過不久恐怕就連下官維持日常吃穿用度都要費好些勁瞭……”
“好歹是京城,這兒的天竟怎麼也寒成瞭這般?”
徐雲承不答,問:“侯爺——走嗎?”
季徯秩點頭,徐雲承就把傘擡高瞭些容他進來。
他二人相伴而行,雖很是合得來,全身上下卻沒有一處相像的,就連戶籍也是南北兩方,唯一的共通之處恐怕隻有皆無辜招得北疆的惡狼撕咬。
白衣撞紅裳,一人素淡得近乎融於風雪,一人烈得如燎原火。可這般一比對倒叫人說不上來哪個更過人些,恐怕真應瞭那句“梅須孫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1】”。
徐雲承打傘依舊穩得很,風打來,傘未動,墨發倒是飛得很散,有些和季徯秩的交纏在一塊兒搭在瞭他的肩上。
季徯秩把臉兒微側,道:“耽之,你道我未變,我卻覺著你變瞭。”
“哪兒呢?”徐雲承笑問。
哪兒呢——分明是落魄的謫仙卻仿佛離人更遠瞭,分明性子磨平許多卻更叫人摸不透瞭,不再自傲而是自卑瞭,不再孤高而是自賤瞭……
季徯秩將那些詞用舌尖壓著,笑說:“說不上來……憑江近來過得可還好麼?”
徐雲承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卻不經意地撫上瞭後頸,好似那夜被那匹狼啃出的一圈齒印至今未消,他的手一頓,隨即收瞭回去,搖頭道:“下官不知。”
“是嗎?我原以為他到平州去定會去拜訪你呢……”季徯秩嘆瞭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怎麼一對形影不離的竹馬如今卻形同陌路呢?”
“恐怕是因下官與他的緣分著實太淺罷!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各奔前程罷瞭,倒沒有什麼值得惋惜的。”徐雲承無所謂模樣。
“好罷!到底是你倆的事,我這外人不該插手過甚……對瞭,耽之,這天這般凍人,你今兒出府為瞭什麼?”
“下官麼?”徐雲承面色平靜,“許久未回京,想著去香料鋪子裡換些新味道,回來時恰巧撞上雪,而後便碰見侯爺瞭。”
“換香?”季徯秩探身近瞭,鼻尖挨著他衣裳嗅瞭嗅道,“你好生長情,這香我從序清山那會兒便見你用著瞭……”
“侯爺記性好……哈……世人眼光真是不同,有人罵下官薄情,侯爺倒說下官長情。隻是下官今兒既已打定瞭主意要把香換瞭,恐怕已與‘長情’二字不沾邊。”
季徯秩咧嘴輕笑一聲:“你負瞭哪傢姑娘,如何搏的薄情名?”
“下官無能,未能報答一使臣受惠良多的姑娘,招瞭愛慕那姑娘的郎君的指責。”
上一篇:双开马甲演绎剧本
下一篇:和隐形豪门继承人恋爱翻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