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74)

作者:洬忱


“侯爺這般是祝我半路順風,半路逢災嗎?”

“這是稷州人的祝福。”

“侯爺騙我呢?”

“嗯——”季徯秩應下瞭。

他被宋訣陵摁在肩頭時還睜著眼,任由薄雪落在他的眉睫。眼前景象雖被宋訣陵那披風上的狐裘遮去大半,可他卻無比心安。

徹骨寒逢暖風,他心中那些酸得很的東西緩緩漫開,很快便將他吞沒。他穩住瞭聲,道:

“真想親眼瞧瞧鼎州是何般模樣……若萬事到頭,來日續舟得瞭空閑,不知我這侯爺的面子夠不夠他那鼎西世子帶著我在鼎州走一趟。”

“你若是要來鼎州,緣何尋他不尋我?”

“你也得把命留到那時才行不是麼?”

“是瞭。”宋訣陵將季徯秩摟得很是緊,這會兒笑起來,手上功夫卻也不見收,他低笑道,“就是為瞭給侯爺在鼎州帶路我也得活下來啊——”

“二爺真是一點就通,撒手罷,走瞭。”

“況溟。”

宋訣陵立在門前陪他沐雪,話每次隻說個半截,慢吞吞的。

從前宋訣陵慢,他等;宋訣陵再慢,他也還是等。可現在他等誰都行,唯獨等不瞭宋訣陵。遲遲等不來後話,他就要先行抽身離去。

“還不說話嗎?二爺若是無話可說,我便告辭瞭。”

“你也要活到能赴鼎州之日才行。”宋訣陵道。

季徯秩笑瞭,道:“二爺都這麼說瞭,我豈敢不從……這兒離侯府說不上遠,就不為難車夫頂著寒風趕馬瞭。我自個兒走一走,就當散散心。”

宋訣陵沒挽留,由著他去瞭。

那紅漸漸遠瞭,變成雪中一點梅,最後被素白徹徹底底抹去瞭蹤影。宋訣陵立在府前定定地瞧風雪,又想起瞭他頭一回聽聞季徯秩名姓的那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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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成一十五年冬。

魏·鼎州

“季、徯、秩。”

那眉清目秀的小侯爺叉開腿坐在個矮木樁上,他攥著根枯枝,微微俯身在雪地中劃拉出那三個大字。

“這名漂亮罷?”

宋訣陵掀起鳳眸懶懶瞥瞭那三個字一眼,敷衍地笑瞭聲便接著垂頭盤劍。

季滉胡亂拿肘子撞瞭撞宋訣陵,笑道:“怎麼擺出這般滿不在乎的模樣。你可記好瞭啊,此乃舍弟之名。”

“哦。”宋訣陵還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他同你一般大,你同他鐵定合得來!”

“是嗎?他玩刀還是劍?”宋訣陵聞言這才掀起鳳眸冷冷地瞧他。

“這……我不情願他日後步我後塵,不叫他碰刀劍的。他和我們這些武人不一樣,日後在高堂上救蒼生才是正途。不過他雖不同你一般碰刀玩劍的,但他性子活潑,你若見著他,保準會喜歡的。”

“哦?那他長什麼樣呢?”宋訣陵把劍擱下,雙手浮在篝火上烤火,漫不經心地問。

“長什麼樣……那京城畫聖範徹的神仙畫像瞧過沒?像那樣的!”那季滉說著說著雙眸放起光來,好似哪個愛玉的癡人正同他人誇耀自個兒心尖尖上的美玉一般。

俞落恰巧翻身下馬,落地之際把他們的對話聽瞭來,他叉著腰調笑那年輕的小侯爺:“那孩子真有那麼漂亮?比小侯爺您還漂亮?”

“俞伯您吶可莫要再拿我尋樂子!我哪裡算得上漂亮?您是不知道,舍弟他膚似凝脂,唇紅眉翠,耳垂還生著兩點朱砂痣……別提又多惹人憐愛!”

宋訣陵聞言卻皺起瞭眉:“這有什麼好?他若生得真真如您所述,那不似男兒郎,倒似女兒傢。”

“你……”那季滉被堵得說不上話,急得面紅耳赤,也就更加地誇大其詞起來,“你……你不懂!那是美人相!你來日見著就知道瞭,單單一眼都能把你魂給銷咯!”

“都是男兒郎,怎麼瞧他一眼就能銷我魂?我倒是能叫他聞風喪膽。”宋訣陵說罷把還處在懷裡的長劍朝他比劃瞭幾下。

“你小子!”季滉這稷州的小侯爺急瞭也不知打人推人,隻是跺瞭跺腳,把腳下的雪踩得很實。

宋訣陵滿不在乎地撇瞭撇嘴,又烤起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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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季徯秩離開後,他足下生瞭根般立在府前不動彈。

為何樞成一十八年,他雖未曾親見過季徯秩其人,卻能一眼認出季徯秩來,恐怕就是因瞭當年季滉總在他身邊絮絮叨叨,道其胞弟是怎般的似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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