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27)

作者:洬忱


那夜很長,流玉抱著他傢侯爺陪他哭。第二日,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再沒提起有關宋訣陵的種種。

宋訣陵的笑將季徯秩的思緒拉瞭回來,季徯秩的頭嗡嗡一陣疼,隻能撐著額繼續聽他說。

“放過?”宋訣陵哈哈大笑,劍眉處蹙出瞭幾道很深的紋路,“不行啊,季況溟!我都跟你說瞭,我要你的兵,龕季營裡頭多少好兵,我怎麼舍得放手?”

宋訣陵笑著,那笑很是漂亮,隻是有些不合時宜。

這是季徯秩第二次求他放過自己,宋訣陵記得好清楚,上一次是在繾都,季徯秩說想跟他好聚好散,他對那紅衣公子說他要不死不休。

季徯秩好似山野裡吹的風,給他捎來瞭春夏秋冬,可總有一天會走個無影無蹤,或許打東邊去,或許往西邊跑。

為什麼?

他在心裡問,其實他比誰都清楚——若是不知從哪冒出個人對他百般折磨還不給予半分回報,他斷然不肯像條忠犬般對他不離不棄。

誰人想要任人差遣,日夜受罪?

“我若咬死瞭不給,你又當作何?”季徯秩自下而上地瞧著他,露出瞭些眼白,可那盛滿怒的眼神偏偏帶瞭些不合時宜的媚,像極瞭話本裡頭說的會挖人心的狐妖,兇色皆是繞在媚骨上的。宋訣陵想到這兒,終於承認瞭自己早已瘋得頭昏。

“所以我今個兒不是趕來勸瞭麼?”宋訣陵雲淡風輕。

“那你方才為何不勸,幹什麼要廢話連篇?!”季徯秩耐不住拔高瞭聲,可他那由太子太傅親手勾塑出的教養卻叫他逐漸感到羞恥,他漸漸垂下頭,又低下聲來道,“好……好!你勸、你勸!我聽、我聽……”

宋訣陵張口還欲說些什麼真情,見季徯秩輕輕揉按太陽穴的模樣,知道那人又犯瞭頭疼,便沒打算再攪紅塵來煩他。

好罷,那種上不得臺面的情意,季徯秩怎麼會稀罕?他們之間錙銖必較,這帳還是算清楚比較好,愛情這筆糊塗賬,他倆真真是算不得的。於是他將那些陳詞濫調從話語裡揀出,整理一番才又開瞭口:

“侯爺當年不是怪我用你卻不信你麼?今兒我將我的牌面全部說與你聽如何?”

“你還真打算扶個萬歲爺出來。”季徯秩頭疼得要命,額上浮瞭些薄薄的冷汗不說,視野也開始變得模糊有如萬千星子在閃。可他最是能忍,把那眉眼唇擺平,不叫人瞧出半分痛苦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那在太陽穴處打轉的長指不過是為瞭給“美人”這詞加個扶風弱柳的修辭。

“是。”宋訣陵應瞭,“你要不要聽?”

“你還是在威脅我。”季徯秩輕笑。

“我給侯爺掏盡傢底,怎麼又成瞭威脅?”

季徯秩搖著頭:“你把那名字說與我,我若不幫,便是縱容叛軍,我若幫瞭,我便是叛軍,但如今我已清楚你要擁立新王,明日你若功敗,殺頭的好事未必不會降臨到我身上……我沒瞭退路,橫豎多半都是死……今日你張揚拜訪我的府邸,原來是為瞭排這麼一出戲!”

“侯爺聰明。”宋訣陵不吝嗇誇獎,卻沒笑,“你若真不想幫,這季侯府的門你就不該給我開。侯爺本就有意相助,何必又怪來客使些糟爛手段?”

“籌碼這時該上桌瞭罷?宋大將軍做買賣好歹也讓人嘗嘗甜頭。”

季徯秩笑瞭笑,面上神色像是變回瞭繾都那恣意的探花郎——那是與宋訣陵割席再好不過的似近實疏。

“虞熹在京城捎來瞭信,他說近日那魏盛熠有意同蘅秦求和,最近在忙活著找尋靠譜的使節……”

“不可能。”季徯秩停瞭手,眉皺瞭起來又被他提手撫瞭下去。

宋訣陵瞧著他,那眸子裡的東西冰冰涼涼,隻窺一眼都可叫人冷汗直流:“你是不信虞熹還是不信我……或是你太信魏盛熠那廝?”

那季徯秩猶豫一會兒,終於自嘲似的笑瞭聲:“何必扯這些沒意思的……我多嘴,這就不說瞭,你接著說罷!”

“還要說什麼?沒有要說的瞭。自古先行求和的皆是輸傢,魏盛熠如今這般,來日伏在秦王腳底恐怕都不奇怪……你對蘅秦的狠可一點也不比我少!”宋訣陵瞧著面前那杯滿得快要從杯口溢出的茶,不知怎的又笑道,“我要是你,碰上這麼個流氓,不在這杯茶裡下點東西,都太便宜人瞭。”

宋訣陵捏著那杯子,噙著笑意正要把那杯茶往唇上靠,這回卻輪到瞭季徯秩攥住他的手腕。那兩雙眸子對上瞭,季徯秩瞳孔中的剎那驚惶融入瞭宋訣陵眼底,化成瞭點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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