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26)

作者:洬忱


那流玉忍無可忍,終於開口制止:“大人!您這般可不會吵著侯爺與宋大將軍麼?”

“吵不吵不礙事,公子與季侯爺二人聊瞭什麼可不該叫我們聽見。”那欒壹瞥瞭那近乎把耳側附於薄門之上的姚棋一眼,墨黑的瞳子裡藏著絲譏諷。

流玉自覺丟臉,側瞭身子不瞧人。那姚棋也還算聰明,聞言隻若無其事地將耳挪開來,拍瞭拍衣裳上的雪漬。寧晁倒是一直沒張口,一動不動地靠著墻聽那面容單純的少年繼續吹起瞭時長時短、斷斷續續的口哨。

屋內,季徯秩與宋訣陵相對而坐。宋訣陵好久沒來這侯府做客,換做他人恐怕已生瞭些拘謹,可他神色平靜,好似一條冬風吹不皺的河,安然得叫季徯秩生瞭他為主,己為客的荒唐念頭。

“宋大將軍此行所為何事?”

“明知故問。”宋訣陵那張薄唇舒開,“侯爺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

“是嗎?”季徯秩抿瞭口茶,雖像往日那般垂著眉睫,卻並不顯得乖順,“鄙人覺得宋大將軍是來拿惡金的,但那些個東西都壘在兵營的倉裡……宋大將軍需要鄙人即刻趕馬送您去那兒嗎?”

“況溟,我們之間什麼關系,犯得著浪費時間裝傻麼?”

“我們之間什麼關系?”季徯秩反問,皮笑肉不笑,“皮肉關系嗎?”

“這麼說就過分瞭罷?”宋訣陵還是吊兒郎當模樣,隻是桌下他那拳頭攥得很是緊,指節被交纏的指擰得咔咔作響。

“宋大將軍,我如今實在沒有精力同你玩猜謎的遊戲,再加上鄙人腦子算不上太靈光,您的心思我十有八九是猜不準的。”

宋訣陵面上的笑終於被抹平瞭,露出一張冷面來:“我要龕季營的兵。”

“哦——要來幹什麼?”季徯秩吹著茶沫等他後話。

“我要兵,侯爺開個價就行瞭,何必管我拿他們來做什麼?”

“宋落珩,商戶買賣還講究擇人買賣,珍貨向來不賣愚人,憑什麼你和我做買賣,我就非得淌你這攤渾水?再說,你要兵能幹什麼好事?我可不樂意害瞭兄弟性命還搭瞭季傢聲名,盡幹些賠瞭將軍又折兵的蠢事。”

“你覺著我會害你?”宋訣陵仰著頸子喝茶,因發怒而漲起的青筋全都暴露在季徯秩眼前,如虯龍一般。季徯秩隻要將手一伸便可探得近旁的長劍,一劍刺破那宋訣陵的喉。可他沒有,隻是空洞地瞧著宋訣陵的動作,面上有些難掩的疲憊。

“和我見面累麼?”宋訣陵察覺他的疲色,不由自主地伸瞭手要像往日那般卷季徯秩的墨發。

季徯秩的身子向後倒瞭倒,沉默地躲開瞭他的手。那雙媚眼不知是如何褪去的豔豔情思,如今竟叫人窺不得半點情意,他沉聲道:

“累——宋落珩,和你見面好累!你放過我好不好?”

季徯秩睜著眼瞧面前那人,舌尖酸澀得全是變瞭味的愛。

起初,他的愛蕩在翠綠的山間,隻能聽見自己的回聲,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那是模糊且不成熟的東西,霧似的,估摸著很快便會散去。可直到一盆又一盆冷水澆白瞭山的頭,那顯然滄桑萬分的愛意卻叫他明白,他那情不知源頭,卻叫他一往情深。

宋訣陵像是一道枷鎖,光是立在他面前就足夠把他牢牢束縛,哪怕他卯足瞭勁要和那人斷個幹凈,也始終脫不開身。

為什麼?

他想瞭好久都沒弄懂,直到有一天他恍然大悟,原來從來不是宋訣陵困住瞭他,是他心甘情願地將自己鎖於囹圄。

這事兒流玉知道的。

不久前季徯秩與宋訣陵於雨夜相逢,一番波折後,這侯爺狼狽地逃回瞭府。那夜流玉紅著眼問他:“侯爺,可是那負心漢對您死命糾纏?”

他搖頭。

她的聲音抖瞭起來:“那可是因您對那人餘情未瞭?”

他仍舊搖頭,她卻不依不饒:“侯爺,流玉不懂,您若真心喜歡,何不……何不從心而行?世間萬物哪裡分那麼多對錯,人就那麼一輩子,心之所往若不是大禍便當它是對的又如何?您何苦對自己百般折磨?”

那時,候府黯淡的燭光打在季徯秩那張蒼白面容上,他苦笑道:“流玉,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怎麼不懂?哪裡不懂?!”

她哭,他也哭。

“這世間苦命鴛鴦好歹成雙,而我形單影隻,不過是把別人的玩笑當成瞭真心!你以為宋落珩他纏著我是因為什麼,我不脫身又是為瞭什麼?他動的是利欲,而我動的是真心。你要我去和他好,豈非捧著一顆真心給他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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