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104)

作者:洬忱


“吼什麼?”季徯秩腦子裡亂得很,隻岔開話題道,“你有樞成一十五年的戰事圖麼?”

宋訣陵自覺亂瞭方寸,隻遮去瞭鳳目籲氣,手挪開時面上已再度掛上瞭笑。

他將墻上掛著的前朝名跡盡數掀開,露出瞭一張張極盡瞭然的戰事圖來。

山川地勢,城營分佈,清清楚楚。

花瓶裡插著,墻上掛著,書裡夾著,然他像是覺著還不夠,隻將紫砂畫筒與長匣當中的東西唰啦倒出。

成百上千張戰事圖顯露於季徯秩眼前——全是有關樞成一十五年那場戰事的。

那些個宣紙被寒風吹得亂飛,將屋中地面鋪瞭個嚴實。這是何等的瘋狂的偏執,叫季徯秩都生瞭些莫名的怖懼。

宋訣陵扯住季徯秩的衣袖將他拉近瞭,挑瞭一張還未著色的,拿出紅墨,圈圈畫畫。

“從這兒瞧起,”紅墨落在那圖左緣,宋訣陵道,“自西向東四營循序為烽謝營、釋李營、悉宋營與金月營。謝封的封地處於至西端,統共掌管著五座城。該地南部雖與乾州相連,但鼎西與乾州之間隔著聳入雲天的棲凰山脈,也就是說南邊根本就沒有能夠繞過李連封地到達鼎中的路,所以謝封要與蘅秦兵一同攻打鼎中勢必要從北部大漠走。”

“烽謝營並非皆為騎兵,從鼎西走至鼎中再加上修整之日,少說都要二十餘天。”季徯秩算著,“這麼一支龐大的軍隊要想不被釋李營的遊奕使發現,那還得再往北走些。”

“是,哪怕人人皆縱馬都要耗個近月。”宋訣陵帶笑道,“一個月對一個兵營來說是多大的空缺,那時不時便派兵到烽謝營探查的釋李營會發現不瞭麼?”

“可謝傢軍謀反乃千萬人有目共睹,你又能如何解釋?”季徯秩道。

宋訣陵用指腹撫平瞭他的眉,說:“如若這些謝傢兵馬待啓州事發後才行動,原是打算去打蘅秦兵的,那就很好解釋瞭——蘅秦兵先攻打鼎州,叫戰事爆發,待消息傳到鼎西,鼎西勢必要派出幾隊人馬前去援助。可是援助鼎中固然重要,烽謝營的大部分兵力也需得留在原地守住鼎西。也就是說,隻要策反這離營的幾隊兵馬,傳到繾都的便是‘謝封反’。再加上若是彼時烽謝營的將領亦不在營裡頭,那拿到瞭虎符便可調動留營兵士,不論是受虎符驅使還是遭流言脅迫,這營裡頭的士卒皆是不能不反。”

季徯秩蹙眉瞧著那圖,緩瞭一陣子又道:“那麼照你所言,蘅秦兵又為何前來。”

“想不通。”宋訣陵無賴似的把手一攤,道,“所以我不是說瞭要幫侯爺查的?”

“但如若謝封真的犯瞭錯,再加上秦王昏瞭頭,一切豈非重歸原道。”季徯秩躊躇不定。

宋訣陵哈哈大笑,半晌笑聲停瞭,他道:“況溟,你信神佛麼?你當真信麼?但你信也沒用,縱然天塌下來謝封他也是一個愚忠之臣,他絕不可能叛君!”宋訣陵驀地側目看向季徯秩,那眸子裡頭的東西深不可測,他悻悻笑起來,“哈……不過,況溟啊,你現今還有選擇的餘地麼?聽瞭我這番話,你若是還是無動於衷,便是想要隨意砍幾個蘅秦兵權當報仇,敷衍瞭事瞭罷?與其自欺欺人,還不如濟河焚舟,尋它根底。”

——宋訣陵的意思是他若不查此案,所謂報仇也隻不過是為瞭叫自個兒安心樂意,惟有徹查此案才能不論成敗,安己心,慰舊人。

季徯秩聞言笑起來,身子顫著,好似枝上沒落盡的秋葉,很快便要遭絞碎於冬風。他咬著牙,拊掌道:

“不愧是二爺啊,回回都能將我其他可走的路統統堵死。”

“這樣才對啊,鏈子打結實瞭,不然一個不小心,可就被咬瞭。”宋訣陵挑瞭挑他的下頜,“侯爺啊,看看罷,你張望四方,到最後,還是我懷最暖。”

季徯秩不搭腔,隻悶聲撫摸那落瞭墨的戰事圖。他於不經意間將唇咬出瞭血,擡眸望向宋訣陵時,那裡頭盡是被他再次捆縛的不甘。

宋訣陵咬住瞭齒間笑,隻似笑非笑地覷著他,道:

“對瞭,那喻空山時常找我麻煩,有勞侯爺為我美言幾句,叫那頭笑面虎安分些。”

宋訣陵說罷又像個紈絝般,吊兒郎當地把手掛上他的頸子,低笑道:“咱們於人前便仍如往日罷?演戲嘛,侯爺是內行。”

季徯秩嘴角抽動:“您過譽。”

那宋訣陵收回手去,自衣桁上取瞭大氅給他遞過去。季徯秩明白此刻他越惱,在宋訣陵眼底就越像條窘迫的狗,便收瞭惱意,接過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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