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105)
作者:洬忱
“演罷,愈演愈快活!二爺,咱倆今後還是一塊兒醉生夢死啊?”
宋訣陵瞥他一眼,隻拉來個炭盆,蹲下身去把那些圖紙燒瞭,道:“侯爺這手可得好生看顧些,當心廢咯。”
季徯秩冷笑一聲,點頭說:“勞您掛心。”
火星子四濺,落在地上,隻一瞬便被宋訣陵擡靴踩滅。半晌,他把那些東西燒瞭個精光,把手拍瞭站起身來。
“難得一日清閑,侯爺便早些回府歇息罷。”宋訣陵沒回頭瞧他,隻擡手將那房門開瞭。
未融一分暖意的春風霎時撲面而來,揉亂瞭他的發。他體貼,門開得不大,又因著身量高,將風都堵在瞭外頭,道:
“侯爺,外邊好冷,你披好衣裳再出去。”
“有勞二爺掛心。”
飛雪在宋訣陵眼前舞得繚亂,他呼出口白氣,道:“若是前年,三月廷試,這時候都快到放榜的日子瞭……”
“‘白馬嘶風三十轡,朱門秉燭一千傢【2】’那繾都的盛況,可難得。”季徯秩淡道,神色有些恍惚。
宋訣陵說:“當年坊間皆道阿承會奪魁呢。”
季徯秩喟嘆一聲:“耽之有錦心繡腸,奪魁不足為奇。若非……”
“人算不如天算。”宋訣陵伸手接住瞭雪。
“天禍到底敵不過人禍。”季徯秩撫著佩劍。
第035章 頹唐仙
三年前,昱析一年三月。
京城客棧滿當當住的皆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儒傢之言灌滿瞭繾都的大街小巷。
徐雲承為避免與燕綏淮相看兩相厭,在啓州的徐府老宅待瞭幾月後,便跟著他爹徐籍欽來瞭繾都。
徐雲承幼年是個病秧子,隔三差五便染些病,未滿七月的時候還染上瞭極重風寒,徐傢托人請瞭不少名醫卻日日不見好,一傢人的心都仿佛在梁上懸瞭幾日。
徐雲承他四叔徐蕭不是個死讀書的,在外遊歷多瞭也知城西有位神醫,趕忙差人去請。
那大夫是個道人,性子很傲,看病隻許人來他這兒,從來沒有他去尋人的,還不讓他人駕著車馬來,髒瞭他屋前土。
徐籍欽抱著徐雲承在大雨中飛奔,跑得鞋掉在街上都來不及拾。很巧,他到的時候,那道醫正在門前,像是知道他們會來似的。
有時人的眼緣真是不講道理,徐籍欽一見那人,就認準瞭這就是那玄門道醫,還不待那人反應,這宰相的雙膝已浸沒在瞭屋前泥中。
這給足瞭那道醫面子,也展盡瞭誠意。
那大夫也真就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不過他治病也就罷瞭,治好瞭,指一掐,還給徐雲承算瞭一卦——此子不得富貴命。
此言一出,差點沒愁白瞭徐尚書的頭。
徐籍欽憂心他兒子真就命苦,便給他取瞭名,喚作“雲承”,既含承青雲上九天之意,亦有“允成”之音。
如今徐雲承雖已是魏世人稱道的才子,但徐籍欽總歸對幾十年前那道醫所言念念不忘,怕徐雲承真生就苦命,走不上富貴途。
因此,下山後的幾年裡,徐雲承身旁總繞著幾個教書先生,嘴裡不斷念叨著這兒那兒。這些先生們直待殿試前日才消停,留徐雲承一人清凈。
徐籍欽是吏部尚書,因怕染上什麼科舉不公的惡聞,便辭瞭這幾年的考官之務,連帶著明早兒的殿試也不去旁聽瞭。
他打點好教書先生後,便啓程回啓州打點老宅去瞭,還攜瞭他夫人同他一道,隻留他的一雙兒女留在府內——徐意清儀靜體閑,也識分寸,留她陪他兄長那是再好不過。
明日雖便是殿試的日子,徐雲承倒也不甚緊張。不過他心裡卻不知怎的隱隱有瞭些怪異之感。
午間,他因失神一連打破瞭府內不少東西,先是茶杯,後是硯臺,真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兆象。
徐雲承不是那種信奉無端之感的人,心裡不安歸不安,書還是照樣讀。
眼瞅著夕陽落下,一日就快走到瞭頭,徐雲承心裡的慌懼是愈發濃瞭起來。
夜半,各傢已是鞍馬稀,徐府門前卻馬蹄急急。
徐雲承不待侍從敲門請示,便拋下手中書,奪門而出,徐意清跟在他哥後頭,步子卻邁得也很急。
府門一開,二人皆失瞭魂。
隻見馬背上一人渾身是血,見到徐雲承便啞聲哭道:
“大公子!大小姐!老爺和夫人中途遇匪……倆人皆……皆作古……”
那人的餘聲皆被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吞沒。
“作……古?”徐雲承霎時覺得天旋地轉,踉踉蹌蹌地往後退瞭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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