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96)

作者:罗浪


霎那間地空天寂。

兩道幽藍賊光倏忽不見,野狼悄無聲息癱倒,卻看不清箭中在何處。

誰人不知此獸聰明絕倫詭計多端,管臨不敢大意,向周庸道:“皇叔,再射。”

周庸這一箭射中已是瞎貓碰死耗人生英勇至高時刻,瞪眼連自己也不敢相信,手臂還木然舉著空弓,抖著發紫的嘴唇道:“我我我我……”

管臨聽他猶疑,催道:“怕是沒死透。”

“我我我……沒箭瞭!”

管臨聞之絕望:勇闖野狼林,像模像樣所謂騎射,倆人加起來,攏共一支箭。

周庸顫抖著把這句慘痛現狀道出,神智才有瞭些恢複,突然意識到此時不跑更待等死?猛扯過馬,以平生未有之矯健身手躥瞭上去,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顧慮,瘋也似的策馬向西沖離。

留下管臨直盯著那伏地狼隻,半晌未見一動,再看樹上人,忍不住輕喚一聲“子平”,光線幾乎已完全黑暗下看不真切,隻覺那黑衣輕微一擺,卻未出聲。

伏狼距樹不過約四五步距離,正面靠近恐生波瀾,管臨輕手躡腳繞到樹後一方,欲接應其下來,樹上人移動卻是緩慢非常,看似不是驚魂未定便是受瞭傷,管臨輕聲道:“這邊跳,我接應著。”

樹上人本欲退著攀下來,聽瞭此說,向下看一眼,似狠下一決心,便從丈餘高直接躍下,管臨瞅準迎上,盡力托扶,沖力分攤於兩人身上,並未摔倒,隻墩得屈身。

“啊。”聽得跳下時一聲輕喊,竟是女子嗓音,管臨觸手亦感此人輕盈瘦弱,原不是肖子平。

未來得及細想,剎那間,那中箭伏地之狼突然躍起!定位明確,發力迅猛,直向二人襲來。

管臨正對此方看得真切,一瞬間本能雙手握牢自制枝棍,將才跳下樹未及起身站穩之人倚攔在身後。

野狼從起身到撲來不過電光石火之間,這一幕卻足以在腦海烙下永恒的夢魘,四蹄騰空躍降,斜掛雙眼碧綠如磷火,與猙獰閃爍獠牙鏈成一道奪命環,隻多看一眼都覺將先自行崩裂斃命。

管臨直直盯視,終在徹底逼近一刻難耐,閉眼側臉作最後無謂的躲避;腦中卻奇異殘留著撲來的整個方位畫面,手中枝棒依著這畫面軌跡,卡在最終關頭奮力直直向狼喉挺去。

“撲——”

未及感受屠戮定音的快意,先教腥熱的狼血迎頭潑淋。

管臨松手睜眼,望著穿喉癱落的狼屍,久久難以確認真實。直到感覺身後倚護顫動著的溫軟退去,背後傳來窸窣的聲音,才回神轉過頭。

隻見那女子起身,背對自己,微抖雙手將帷帽扶正,整理著被潑濺得斑斑點點的衣衫與帷紗。從始至終未發一聲,竟兀自平息瞭九死一生的驚恐,看上去已頗淡定從容。

管臨一見更驗證方才落地一刻心中閃過的念頭,擡手抹瞭抹臉上的溫血,參拜道:“公主可有受傷?”

半天未得回答,管臨驚魂亦漸歸竅,開始思考如何歸去。

奉玉公主率先邁開步子,所幸看來並未受傷。一個鼻腔濃重、沙啞虛弱的聲音終於在帷紗後傳來:“周庸臨陣脫逃,回去將他問罪!”

死裡逃生第一時間竟是這般念頭,若非周庸先一箭命中,隻怕三人一馬也不是這狡狼的對手。管臨初領教公主脾氣,未知深淺,不敢多言,隻邊指引著公主出林方向,邊四處尋覓,打算再如法炮制防身土兵器一根。

還憂慮著若再遇上,屠狼狗屎運隻怕是難以再現,一擡眼,卻見西邊模糊閃動來星星點點的燈火,頓時暢然——終於發現丟瞭個公主,知道派大部隊來尋人瞭。

公主本更應雀躍,卻並未急不可待迎上去,反而回身面向管臨,正經問道:“你姓名?官居何職?”

管臨不太情願留名,卻也不得不躬身回答:“中書省錄事,管臨。”

公主點點頭:“你一個文官,這身手是跟誰學的?”

哪有什麼身手?倒是曾被人謬贊過防禦天賦,不過垂死掙紮本能罷瞭:“……自學。”

公主似哼笑瞭一聲,裹在鼻音中聽不真切,側頭看瞭眼漸進的人馬,轉回又道:“我自先去,你隻再待片刻出來,可好?”

管臨聽出公主有避嫌與他同時出現在人前之意,訝異居然還這般有商有量的。倒不知其實正合他意,他本就不喜衆目睽睽下現身,更擔不起逞英雄的美名。

“遵命。公主請。”

燈火漸進,此起彼伏的喚“公主”聲已能耳聞。奉玉公主轉身迎著步去,管臨自背後目送,但見她身形微佝,步履沉緩,心下暗想如此孱弱身軀還非要來獵場逞能,一時失馬落單,躲狼上樹,差點送瞭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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