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95)
作者:罗浪
與他人合騎?這更不像子平能幹出來的事。管臨越想越慌,當即撫轡調頭,逆著歸來人群,重又朝東邊林間奔去。
一路見人便問,皆茫然搖頭。越近林中人馬越稀少,想是已將歸盡,管臨開始放聲呼喊肖子平大名。
脫去人馬的攪擾,野林漸漸恢複本來面目,將逝的天光被密佈的枝蔓過濾後已不足以照亮前路,鬼鬼祟祟的響動此起彼伏,不時遠近難辨地迸出一聲野獸的低嘯,將管臨高喊的聲音襯得越發勢單力薄。
剛隻顧著擔憂,這才生起懼意。管臨向後摸摸箭筒,發現空空如也,一天跟在大部隊中胡亂放箭,統共隻射中過灰兔一隻,箭倒是沒少費。
眼下是隻有匹馬無有單槍,真真赤手空拳,突然有點後悔沒佩劍來,隻怪似從未將那劍真作武器想過。
管臨邊口中高呼著邊向近處四下探看,終於尋中一根粗細韌度剛好的枝杈,雙手斜著猛力將其掰斷,使斷口盡量拉長為一道銳斜截面,又著手在樹幹上粗磨,將碎茬磨掉,令枝端盡可能尖銳鋒利。
“兄弟,幹嘛呢?”
旁突傳來一聲,冷不防驚得管臨一抖,側頭一看,一人夾著彎弓背著箭筒,原是周庸。
“皇叔,可有見到肖子平?”
周庸早上與他二人照過一面,尚有些印象:“沒見過。你不回去在這戳樹幹嗎?”
管臨將就地取材的土兵器握在手中,勉強添瞭幾分底氣,隨便比劃兩下適應手感輕重,問周庸道:“你怎也落瞭單,還沒回去?”
“說來好把我氣死,才剛聽到號聲時我內急,喊人幫我牽著馬,尋瞭個偏僻處解決,說好等我一同回,這幫兔崽子們拿我尋開心,待我方便完,連我的馬,一個影兒都沒。我這走著不知多久才能出去,要不是聽到你這邊大喊大叫,今晚隻怕就睡這兒算瞭。”
聽周庸有借他馬同回之意,眼見暮色漸濃,林間蔓藤叢生野獸潛伏,結伴同行總歸安全些,隻是越這般想越擔心子平,“我還想再找會兒人。”
周庸四周望望:“這深山老林,黑燈瞎火,上哪找個人去?你喊瞭半天,若在近處早該聽到瞭,若跑遠瞭你也不知往哪邊尋去。想必是已經回瞭,回去看沒有,你再多召些人引燈火來尋,還算有個找。”
不得不承認說的有幾分道理,眼見天將黑這麼頭腦一熱就沖回來,的確思慮不周。管臨正猶豫著,突聽到北邊密林中隱約有聲響,不祥預感又從心底直升上眉頭,他將牽繩遞出:“我隻再去那邊尋一眼,皇叔你先上馬。”
周庸接過馬繩,聞此倒也不好意思瞭,人傢的馬自己不騎,讓你先走,成何道理?也隻好作大度體諒道:“得嘞,與你再同繞那邊看看,看一眼若無人可是要及早出去瞭,天黑透那不是鬧著玩的。”
周庸牽著馬,心急火燎就先沖去。管臨不疾不徐跟在後頭,不時喊上一嗓,手中枝棍撥著沿途擋礙的枝條,邊行邊仔細向四周看去。
轉頭間一瞥,隻感兩道幽幽藍光穿透層層迷離遮擋,自黑暗深處直射而來。管臨不自禁打瞭個寒顫,重向右前方看去,登時整個人凝住。
一頭野狼端坐,朝向一棵根壯枝繁的巨型槐樹。樹上離地約丈高,隱約伏著個人形,黑衣玄裳,卻是一動不動。
“子平!”管臨沖口喊出。
被來人驚動,那狼向管臨看來,漆亮雙眼一瞬間警覺後化為挑釁的微瞇,半開細唇閃出兩側突出的獠牙,嗜血的喉舌在腔中顫動。
“你再這麼個叫魂兒喊法我可……”周庸行在前頭已拉開一段距離,聽這嗓喊得越發驚駭,側頭轉來抗議,卻正正看到一匹狼背向自己端坐在前方。直不敢相信所見,眼珠瞪得蛋大,氣息瞬間屏塞。
管臨與狼對視一瞬,心中已有千百念頭翻滾:子平被它逼困在樹腰上,不知死活,狼舍不得它唾手可得的獵物,見來人馬竟也不驚躲。自忖己方雖手無寸鐵,但二人一馬,總不至於連一狼都敵不過。
“皇叔,放箭。”管臨冷靜輕語,邊揮起手中枝棒,極力將狼的註意力引向自己。
周庸能意會到他的戰術意圖,無奈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取箭上弓,雙手抖不勝抖,怎麼也無法扽上弦去。
野狼被管臨這副張牙舞爪徹底擾起,暫棄守樹,轉向欲往這方來。
“放箭!”管臨厲聲再令。
不想不僅周庸驚慌,那馬也頗沒見過世面,焦躁之下突一顫頭打瞭個響鼻,狼驚向彼方一望,一時狼馬皆驚,周庸更被這亂相嚇得雙眼緊閉,魂飛魄散,再一睜眼茫然重新定位狼在何處,卻正見它仰起頭顱,發出震天狼嘯呼喚同伴。驚駭中一個寸勁便將弦中箭送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