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46)

作者:罗浪


管臨見他獨自念念叨叨,執著癡相倒有幾分可愛,又搭言道:“你身居炎京鬧市,究竟哪裡得到這些奇遇?聽起來似世外仙人。”

遲階聞此終步回到溪邊,與他正經答來:“這三年隨我爹四處流放,外人覺是顛沛流離背井離鄉,於我倒卻是悠遊四方,大開眼界。此道仙為我爹於西陵山結識,已九十有三,眼不花須不白,日行百裡,健步如飛,說是世外仙人也不為過。”

說著沿溪畔坐倒,雙腳猶伸在溪中取涼,繼續道:“西域美女你可見過?臨近陵州地帶,城城皆尋常可見,雖亦隨城民著漢服,倒是遠遠見身段便知是異域絕色……”

管臨暗中笑過,卻隻問:“賀王地界也去得?”

“那自然去不得,畢竟我等是炎臣,流放也流不到他地界去。隻可惜……”遲階思之悵惋道,“他賀王陵州擋在其中,截斷瞭多少西域美女入炎之路……”

聽出來瞭,怨念得很。

“還去過哪裡印象猶深的?”管臨轉問。

“康州,蕃族地界。”遲階又不覺癱躺下,直將悠遊奇遇樣樣憶來,“以我如此銅墻鐵壁健壯身軀,去到那裡竟是攀個土坡便能要命,高山氣薄尋常漢民恐怕皆難適應,想來他日若與吐蕃交惡,定須設法引其下得低地一戰,才有勝算。”

“孟親王地界呢?夷族芒州,可曾去過?”管臨隻將平日僅得聽聞、不得親見的神秘地界一一問來。

“呃……”遲階略一猶疑,實沒去過,但決意乘興現編,“當然去過!四季百花盛開之地。話說這夷族,民風開放糜爛,全天下獨一份。”

“哦?此話怎講?”

遲階隻將道聽途說混同自行想象隨口編來:“在夷地,男女不分,有怪誕醫術專營此道,男可變女,女亦可變男,隻遂自願。於日常婚配上,也可自行選擇,男男婚嫁蔚然成風,女女相守亦不罕見。”

管臨聽此,已知他是胡謅八扯,猶不揭穿他,逗問道:“如此不分,若初見一人,如何得知他究竟是男是女?”

“夷地炎熱,著裝清簡,一眼便知啊!”遲階未被問倒,又繼續編道,“這夷地終年盛夏,繁花似錦,俯首皆是。因而當地人便以花為絹,日日隻將鮮花串連成衣,遮住要緊處,便可出門瞭。”

管臨簡直被他奇崛的想像力打敗,忍笑不語,聽他繼續發揮。

遲階又突來靈感道:“話說有一天啊,有個男子穿著鮮花衣衫睡去,醒來發現花瓣嵌入肌膚,浣之不凈,擔心染疾,便去求醫。大夫聞得他訴求,即令他躺下,稍忍片刻便可無憂。男子依之躺倒,隻覺一陣疼痛昏去,醒來後竟發現——自己變成瞭女子。”

“為何?”管臨雖知他編,實被故事吸引。

“因為——”遲階忍住爆笑,將謎底一字一句揭來:“他說:幫我將那花兒拿去。大夫便依令,幫他將‘那話|兒’拿去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遲階將自己講到絕倒。管臨亦笑到險些背過氣去,向後跌躺在草地上,又控制著自己莫為此污言穢談笑得太過豪放——知他不正經,不知不正經到如此令人發指!

兩人足足爆笑瞭半刻鐘,才漸漸平息下來。

面天背草,眼見雲舒雲卷,隻覺如此日光,多得一刻皆是天賜。

遲階突向天幽幽道:“此等雲遊四海,與你赤腳郎中之願可相吻合?”

管臨不語。

遲階自答道:“說來你倒可當個傢醫,想想啊……還可兼挑擔!搬書!你如今被我錘煉得已體格大增,這些力氣活也幹得,不嫌棄。便雇你做個傢醫,隨我爺三個走南闖北去——供你鞋穿,不用赤腳。”

管臨仍不語。

遲階暢想無限,終翻身朝來笑道:“再說氣大瞭。將我遺世獨立謙謙如玉的小舅公當個擔夫可還行?”

說著伸手拍在管臨袖子上,以示玩笑,莫可氣惱。

管臨隻朝他笑笑,轉頭看天,心中亂雲飛渡。

半晌無聲,隻聽溪濺蟬鳴。忽聞重重鼻息,側頭一看,想是張牙舞爪這許久著實折騰倦瞭,遲階耷頭閉目,已見周公。管臨見他赤腳還浸在溪中,隻恐著涼,便欲起身扶出。

卻在起動剎那,被壓在袖上那手重重攥住手臂。管臨驚回看去,再確認其人狀況,隻見眼未睜、頭未正、息未亂,實是睡著的。再掙紮想動,卻隻被那手攥牢更緊。

許是剛睡過去便做瞭什麼噩夢,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睡著也有這般驚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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