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185)
作者:风途石头
但他沒握住,什麼都沒有握住,場景又變成瞭一片綠色的郊野,紅藥消失不見瞭,聲音還在,阿哥的聲音也在,叫他回去。霧又起來瞭,小公子滿眼是淚轉瞭幾圈,閉上瞭眼睛。
朦朧中他聽到有人說話,似是將軍的聲音,身體驟然繃緊,又緩慢地放松下去,他燒得糊塗瞭,夢境和現實分不清,又昏睡過去。
隨他去吧,若老天叫他醒來,他便活著,老天由他睡去,他便離去。
都隨他去吧。
將軍眉頭皺得死緊,問郎中道:“如何?”
老郎中搖瞭搖頭:“不妙。”
將軍眉頭一沉,道:“一路未曾動他一根手指,怎會如此嬌弱。”
“他長期鬱結於心,如今又驚嚇過度,心神失守,才會高燒不退。”他說著擡頭看向將軍,面色深沉,道,“心病難醫,人心頭若有死志,傷寒也可奪命,若是向著活,絕癥也能得生。能不能醒來,還看他自己瞭。”
將軍看向從君,收回目光,說:“再開些退燒的藥,退熱再議。”
老郎中欲言又止,說:“將軍,還有一事您當知曉。公子脈象極亂,縱是醒來,也有可能……”
他覷著將軍,點瞭點自己太陽穴,道:“癔癥。”
展戎眉梢一動。
身處軍營之中,前方又正在交戰,將軍自然不會把過多的精力放在從君身上。亂戍城物資到底不如掖州,邊城苦寒絕非戲言。小公子在此處無人照料,將軍本意是將他送回掖城,但小公子如今身體經不起舟車勞頓,再經顛簸,死在半路上也未可知,因此隻得將他留在亂戍城。
從君直到次日中午才悠悠轉醒,這一場大病好似抽幹瞭他的精氣神,竟連擡手都困難。屋中無人照應,他口幹舌燥,望著桌上的水壺,試著挪動身體,最終作罷,虛弱地望著頂梁。
他身體虛弱,又昏睡過去,直到下午老婦人來收拾房間,小公子才喝到一口水,如今大戰軍糧短缺,飯食都是糙餅,幹澀難咽。小公子卻也無法,隻得就著水硬往下吞。這一天將軍未曾露面,小公子心中滋味難言。以往幾度遭受責罰,用度上卻未曾短缺,如今這般情形,自己在將軍那裡想必已失寵瞭。監軍處境如何還未可知,就算能成功脫險,自己未必能挺到那個時候。
那餅子噎得他喉嚨疼,小公子複又閉上眼睛。
傍晚時分將軍歸來,昨夜他並未在這間房裡過夜。小公子勉強爬下床跪拜,將軍並未令他起來,自顧自卸甲,淡淡道:“明日大軍拔寨,你身體不便,不必跟隨。陸參軍的女兒會過來照顧你,待身體好轉之後,再行安排。”
“從君謝將軍體恤。”
他神智清明地醒來,將軍很是寬慰,低頭掃瞭他一眼,再未多言。
這夜將軍仍未留宿房中,對從君來說,將軍未令人將他扔出去就已算是洪恩。
次日大軍拔寨之際,從君站在城樓上遠望,遠處崇山焦土,目不能視,百裡之遙,有如天人之隔。大軍啓程,煙塵浩蕩,小公子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三日後,從君身體略有好轉,在營中散步之時,聽得軍士談論。今晨,朝廷使官從亂戌城過路,有聖旨派往邊境,似乎與監軍有關。
從君腳下一頓,凝神去聽。隻聽一人道:“……不太知曉,隱約好似是召監軍回京。”
“如此關頭,召監軍回京?”
“聽說是其父病重……”
小公子驟然松瞭口氣。
第117章 將傾
得知監軍離開瀚城的消息時,展戎還在行營路中。這時機如此湊巧,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其中貓膩。監軍傳訊速度之快不算過於出乎展戎意料,聖上保奉江的態度如此堅決,倒是引人感嘆。
帳中人乃是展戎親信,見將軍神色,上前一步拱手道:“將軍,我們是否派人攔截……”
展戎擡手切斷他的話頭,說:“太過明目張膽·,由他去。”
段奮失手,徹底暴露瞭展戎的動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錯過瞭這次的機會,奉江其人是除不掉瞭。將軍出手,若非成竹在胸,絕不會鋌而走險。段奮弩術出神入化,一路從普通士卒升到軍府,絕不會輕易失手,其中必有波折。奉江一去,局勢大變,今後必將步步維艱,之於目前,暫且是後話。
展連英方暫且未傳來動靜,應當是在制定戰略,等候時機,瀚城未達絕境,暫且稱不上緊急,況將軍已身至於此,將士們都有瞭主心骨,軍心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