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170)

作者:风途石头


他與奉江相顧點頭,那人往院中去瞭,為二人放風。

“是我的人。”奉江說,在夜色裡不由得把聲音壓得低沉。

二人更往遠走瞭幾步,躲進樹影之間,這才借著月光仔細端詳彼此,擁在一處。

從君仰頭看著奉江,再無往日的淡然,眸色蕩漾如水光,那模樣竟脆弱得似易碎琉璃。

奉江立時一怔。

從君偏過頭去緊緊閉瞭下眼,心中的顫抖這才稍緩。這一段時間他虛幻度日,腦中什麼都不想,才維持住平日的淡然。如今一見奉江,不知怎的,心中的苦楚如潮水一般漫瞭上來,紅藥離去所帶來的悲痛從心裡最隱秘的角落沖破禁錮噴湧而出。那感覺如同他幼時在宮中一向溫和守禮,千百般委屈也能咽下,見瞭阿哥,碰到桌角也能放聲哭出來。

奉江擡手摸瞭摸他的臉,喉結上下滾動,手指鉆進他的發間,將從君的頭按在瞭自己的胸膛上。

休說從君,就連奉江也從未想過紅藥那樣明豔通透的女子,有一天竟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人間。

他二人萍水之交,仍是唏噓不已,小公子心裡該是何等悲痛,奉江隻是想一想,便要如坐針氈。

從君的消息他沒法打聽,多少也有所耳聞,又見大夫日日往將軍府中去,心如刀割,卻隻能幹著急。

愈是如此,他心中愈是堅定,唯有大勢所成,他方能救小公子脫離苦海。當務之急,必是成為皇帝心中的棟梁,外平軍亂,內穩朝政。

連日鋪下的線恰在此時成瞭一局,將軍出府,他方能與小公子相見,還要避人耳目,使出金蟬脫殼之計,躲掉監視他的人。

懸浮瞭許久的心,這日見到小公子,才算是安生瞭。從君雖是蒼白瞭,瘦瞭,卻是安然無恙的,那便極好。

臉方一碰上奉江的胸膛,從君登時便要失控。奉江感到肩胛處的衣物繃緊,是小公子細竹似的雙手緊緊抓住瞭他後背的衣裳。

“紅姐沒瞭。”從君沙啞地說,嗓音顫抖到有嗚咽之意。

奉江喉結上下滾動,下巴蹭著從君的腦瓜頂,揉壓著他的頭發,低啞地說:“我知道,我知道。”

從君喉頭一梗,更把臉往奉江懷裡埋瞭埋。

奉江摟著他,深吻著他的發頂,眸色深沉。

“哭吧,哭出來就好受瞭,無人知曉。”

哭吧,小公子,就像個孩子一樣。從小到大,哪有一處可叫你哭的地方。

那夜的風是很靜的,從君埋首在奉江懷裡的模樣,當真是孩子的姿態。

他的眼淚隻有那塊衣襟知道。

第106章 權衡

此次外出雖是公幹,卻並非十萬火急,將軍與駱義一行人隨走隨停,五日方抵通州。

此城所處閔州以北,乃是鎮西與安北交界處的一座城,有山相圍,比鄰戈灘,雖是是地域開闊,卻不適合耕種,城中所居仍是往來通商之人。

這是安北軍的地界,安北大將軍自然早是先到,特意出城相迎。

展戎與駱義落下馬背,任千鈞抱拳迎上,道:“展大將軍,久違,有失遠迎。”

“任大將軍多禮瞭。”展戎答。

隨行士兵扯過韁繩,駱義上前一步,與任千鈞點頭致意。

任千鈞著一身金甲,面容剛毅,古銅般面色,面有髭須,身姿威武。年四十有三,雖不如展戎一般功勛卓著,也是個馬背上的將軍。

二人領地相接,向來交集不少。天子對鎮西下手之後,安北有意與展戎劃清界限,往來書信少瞭許多,直到上頭又有瞭動靜,任千鈞也有自己的顧慮。況平南那頭容易失守,這才又與展戎互通有無,研究下一步的對策。

任千鈞這人的性情正是展戎與平南大將軍的折中。雖也倨傲猖狂,但懂留退路,是個坐山觀虎的。皇上有意收兵權,瓜田李下,他與展戎自然不能明面上有接觸,這次之所以碰面,還是由於一道聖旨。

有些事情書信中難以講明,這倒剛好為他二人提供瞭面談的機會。

當日無話,是夜,安北大將軍主辦宴席,宴中除卻展戎與駱義、任千鈞及他的親信將領外,再無旁人。

酒過一巡,舞過一輪。任千鈞擡手屏退舞女樂師,道:“聖上的旨意,展將軍怎麼看?”

聖旨詔曰,戎狄皆善騎射,通州空曠,又處關口,正適合操練騎兵。有意從三軍中各自抽調驍勇人士,統一訓練調配,具體事宜要三方守將到通州,共同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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