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之音(4)
作者:是怀
安寧悶悶點頭時,才發現自己落瞭淚,至於是不是空氣中抖動的音符作怪,她也不清楚。
隻有在媽媽這,安寧才會無措。
當安寬問她,打算什麼時候和陳志安定下來?安寧直說,不會和他。
安寬驚愕,自覺和妹妹斷斷續續分別十多年,偶爾相逢多是帶著憐憫,現在一瞧,才發現變瞭模樣。她更像媽媽瞭。
他笑問,這是在牛市學的嗎?
安寧不置可否。
他又問,你不愛他嗎?
安寧反問安寬,你愛嫂子嗎?
安寬盯著安寧,垂下頭,笑瞭,摸著耳朵,又伸手搭在安寧的肩膀上,挑眉示意有人過來。
她轉身,看見陳志走過來,手裡還牽著安定。
安寧盯看一眼,當著陳志的面和安寬說,媽媽不喜歡他。
這就是在講,新娘是媽媽挑的。
安寬惱瞭,瞪著眼,手都擡起來組瞭倆字,又移目陳志。陳志好奇去問他們在聊什麼,安寧沒答,安寬垂下眼,懸停的手去摸安定的頭。
安寧有時覺得不止她聾啞。
不能聽見的謊言,就是啞巴在說話。
不能出口的秘密,就是聾子在傾聽。
第 5 章
安定喉嚨發炎,說不瞭話,抱著安寬的腿,不敢看她。就算說話,也是牛市習得的語言,沒誰能流暢聽懂。
小孩怕她,情有可原。
去年媽媽回來談項目,就在駱市,逢跨年,就帶著安定。安寬提前過去,短租瞭個別墅,安寧結束巡演也去,一傢又團聚瞭。
跨年夜,媽媽去酒會,留三個小的在傢。
安寬想趁機去駝峰祭奠,攛掇安寧一起,遭到拒絕。他無奈,離開前囑托安寧,別告訴媽媽。
事實上,安寧真沒說,誰也瞞不過媽媽。
媽媽最擅長尋找謊言。安寧欽佩不已。
安寬又被罵瞭,連帶著安定。小孩的哭聲是幹擾項,情緒鼎沸,像是蒸汽,又濕又滿。
連帶著安寧的眼睛也熏出瞭淚。
媽媽說,人與人的交流應該面對面,必要時可以通過觸摸。安寧深以為然。
說話這不像是閱讀,能夠明晰跳段獲取信息,嘴巴需要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帶著不可預見性。
安寧總能看到語言在空氣中波動,體積代表情緒,密度代表內容,沒有斷句。不論語種,不管速度,那是一種看得見的恒定波動。
如果交流者能看到彼此的波動,通過觸摸交流,就省掉語言的橋梁。
某些時刻,安寧認為她才是進化完全的人,不習語言,不聽音節,她解讀出更多。普通說話交流的人自當不懂,將她歸為異類,稱為“聾啞”。
夜爬駝峰讓父子倆高溫,燒久不退。安寧和媽媽尚好,成瞭屋內的同類。可沒多久,媽媽也病倒瞭。她又成瞭異類,還得照料三人。
也是那次,安寧粗暴的降溫手段,讓安定心生怯意。
安寧還是照料安定,她把外頭的雪拿來敷在安定的臉上,融化瞭落在枕頭一片濕潤。哭不管用,又沒人照顧,隻能求著安寧幫忙。
她清楚,小孩心頭還想要把病傳染給她。隻是不敢說。
自那之後,安定時常生病發炎,也不敢惹安寧瞭。
這次輪到安定來做“爸爸”的婚禮花童。演奏團是安寬從前的樂隊,幾年過去所有隊員都換瞭,名字沒換,經年累月的人氣就是錢,舍不得換。
安寬稱是從前的臉面來捧場,陳志壓根守不住安寬的尊嚴,早前就說是花瞭大價錢。兩人說法不一,安寧覺得滑稽。
安寧和媽媽坐在親友席,都是安傢這邊的親戚,多年不見,媽媽難得自在。
有人惋惜安寧辭去舞蹈團的工作,有人表達對傢具廠發展的贊賞,有人誇安定厲害能說外語……
有人自然為媽媽忿忿不平,不明瞭致辭的為何不是她。媽媽隻是笑笑,說,都一樣。
媽媽一直很體面。她可能和後媽談過,安寧不知道具體情況。
絲綢錦緞、黃金戒指、翡翠首飾,後媽還是一樣不少。她是爸爸的遺孀,以安寬母親的身份,坐在主桌。
她們是和睦的一傢人。
第 6 章
送入婚禮洞房夜後,親友散場。
陳志和樂隊的人混在酒吧,喝得爛醉,大吐苦水,講起樂隊發展的艱辛往事,罵起安寬臨陣脫逃,恨透安母斷掉資金,才會把他逼到絕境。
分手後的深情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