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之音(3)
作者:是怀
她收回目光,手又被勾瞭一下。
那晚之後,鼓手安寬退團,樂隊籌備招新。
安寧偶爾會在看安寬轉發樂隊的消息:新鼓手進團、資金租不起場地費、音樂節有邀請、吉他手退出再組……起起落落,陳志都在。
真正解散是因為一場爆炸。
陳父多次騙取金錢失敗,末路以點燃汽油相挾,煙頭掉落爆炸後,陳父陳母當場喪命。
陳志沒能幸免,燒傷感染,樂隊演出的錢大半扔進醫療,嗓子還是沒法修複。
今年年初,經人介紹,安寧再次認識陳志,以各自的新身份。
舞蹈團倒是沒解散,是越辦越好,好到安寧隻能從前場退到後場,最後下臺。業內前輩轉行,做起瞭模特,她也跟著入行。
陳志去進修兩年攝影,技術湊合,主要勝在和安寧的溝通。
兩人工作合拍,第一次合作就有瞭意外之喜,再是一次兩次三次……成瞭固定檔。
陳志篤定在交流上吃定瞭安寧,在取景器後面盯著她,有恃無恐地要求她完成各種造型。
他們的攝影作品很“敢”,取景都選在亡命地。安寧又生瞭張冷冽的臉,有舞蹈底子,衣服架起來,和環境相融。
陳志指揮她擺出各種動作,隻為瞭畫面定格瞬間。安寬曾強烈質疑反對,認為這太過危險,如果從懸崖上掉落就糟糕瞭。
情緒不穩定的哥哥,讓安寧恍然一笑,她知道,他是想起瞭爸爸。
這個訊號並沒有阻止他們。
有時候,陳志想法會很瘋:讓安寧躺在冰面上,或者跟著進入起火森林,再或者爬上一棵參天巨樹……
安寧嘗到事業成功的滋味,願意為之付出,她認為,她找到瞭安全感。久而久之,陳志納悶瞭。
二人持續著勾連的生死與共和微妙的親密。
親密自然是床上。安寧兇猛,在肢體的領域稱霸馳騁。這是她的語言。
她撫摸陳志的皮膚,驚訝於醫療技術的先進,全身都好,為何保留著明見的右手那塊燒傷。
他說,告訴自己做人要狠點吧,如果不是前期給瞭這麼多錢,也不至於到後面爆炸。
他說,最對不起的是母親。
她說,她也最愛媽媽。
二人緊緊相貼,密不可分。
——比你素日的聽話樣子更迷人。
安寧想起瞭這句話時,坐在副駕駛上,將椅背移到最後,看著卡在出風口處的避孕套包裝。
陳志說瞭一半的謊:晚上有雨,拍不瞭片,那邊劇組有新搭檔,正好去探班。
說明理由時,先說的工作,再說的私事。他隻說新搭檔,沒說新女友。
安寧知道,但也沒問。
他隻說探班,沒說上床。
第 4 章
婚宴前夕,陳志是以安寬摯友身份現身的,這點沒錯,可半點沒提安寧。
那會安寧已經提瞭分手,陳志還在發消息糾纏,到朋友局,又裝出善解人意的深情模樣。
當晚,媽媽來找她聊:愛情、婚姻、傢庭。
媽媽說,和爸爸在一起不是愛,和爸爸分開也不是愛,那時候總歸是伺候得舒服。後來他老瞭,他不行,就分開瞭。
這是媽媽沒有給安寧說過的,聾啞本就不是分開的原因。
媽媽還說,真以為他不行瞭,在別人那就行瞭,這可真不行。現在爸爸沒瞭,她是媽媽,總得養好子女,總得經營好傢庭。
她說話時眼神溫柔,浮動的空氣又淩厲異常。
安寧沒能插進一句話。
媽媽問安寧,陳志怎麼樣?
安寧點頭,認可他。
媽媽又問,他不止拍瞭你一個吧?
安寧移目,嗓子梗著,手僵住,再擡起來,說已經分瞭。
猶豫片刻,她還是解釋工作情況:等婚禮結束,要去駱市沙漠拍合作。她強調是最後一次。
合約約束二人的強綁定關系,不會因為第三人的出現後即刻消解。
媽媽的臉冷下來,嘴邊猙獰的刀疤就是利劍,她說,安寬見你,說更像我。
空氣中的浮塵在抖。
安寧閉上眼睛,才發現抖的是自己。
媽媽又輕輕地把她攬入懷裡,再輕輕地說,我們是一傢人啊,怎麼能不像。
安寧摸著媽媽的後背,感受到那根突出的骨頭,是安寬形容中姥姥駝背顯出的峰。
到底是母女,到底很像。
到底是母女,媽媽松瞭口,說註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