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的眼睛。”周云生说。

南时疑惑，但还是照做。二人视线刚交接一瞬，小豆芽被火花烫到似的别开视线，被南时盖住的双手不安分地往外抽。南时急道：“欸……”

小豆芽闷闷地说：“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能和你一起觐见肠神的。”

“为什麽啊？”

“因为……因为……我们来晚了，没有……没有袍子穿了，但你……还有可能。”

小豆芽结结巴巴地说，南时努力地记，想要之后告诉周云生，又后知后觉他已经在同自己听着、记着。这个设定不是他接受不了，而是每每主动去想，就身体发僵，心跳加快，于是赶紧不去想，不然周云生一定会察觉——虽然可能已经被察觉了。倒不如一开始就假装心盲目盲，假装链接的开关掌控在自己手里。

南时他们是最后一批进入这团血肉的，那群袍子人则是第一批。因为是第一批，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肉食者”，大权在握。他们吃肉，下面的人就只能吃粥。他们没肉吃了，下面的人吃饱了粥，就是肉。

这和开沐锋得到的消息符合。开沐锋曾在夜间进入厂房，白天加工小球的流水线上，铺满了带骨的肉。

“可是，这样人不是会越来越少吗？”南时问完，忽然想起什麽——最近穿袍子的人越来越多了。但那多出来的黑袍子不是人，而是爪牙，步步逼紧，暗中窥视着考场上白花花的肉。

按这样下去，哪里还轮得到第十次考试？

南时愤愤不平地说：“那还待在这里干嘛？这是明摆的吃人！”

小豆芽苦笑，对上南时的目光，劝告似的说：“可是这已经比在外面好太多了，至少每一天都有了着落。而且被淘汰的都是不遵从教旨，缺乏慧根的人。只要好好努力，通过考试，最终也是能得到肠神的认可的。我们聚在这，能一起活下去，不就是因为肠神的恩典吗？在追求大统一的路上有些牺牲也是正常的……”

小豆芽又絮絮叨叨了许多，像是“能被肠神认可的红袍子，也一定多少有些实力”，像是“如果我是红袍子，或许我也会这麽做”，像是“我最近比之前更努力了，果然也通过了上一次的考试，说不定能和你一起坚持到最后”。

内心被这些絮叨的话来回地翻搅，南时不知该摆出什麽态度才好。往往在他刚想发言时，小豆芽的下一句话就否认了他先前的立场。所以他只是紧抿着嘴，沉默着。

小豆芽似是将南时的沉默认成了听从，很是满意。他一反先前的被动，握住南时的手，诚恳地说：“我比你来得早一些，虽然评级不高，但也确实有一点自己的体会，之后有时间，可以教你呀。”他终于跨越了烙印，在这时位于了某个制高点，俯视着南时。

南时点头称是，原本想带对方逃离此处的念头几乎被杀个殆尽。心底回蕩着淡淡的失落和悲伤，南时完全忘了自己的情绪被另一个人共享着。

而另一个人，没有说话，隐入虚空黑暗里，默默把玩这陌生却新奇的感受。

第17章断线

就在周云生将从南时这获取的情报传给开沐锋后，隔天，二人进行了接洽。他们端着饭盆，隐于衆人，在人声鼎沸间落座。

“多亏了你的情报，”开沐锋说，“统一思路后，一切都理清了。我们不能等到最后。”

南时点点头，说：“对。是今晚吗？我要怎麽做？”

昨晚，不仅南时，开沐锋那边也取得很多收获。几乎是对小豆芽的话印证似的，他偷听到红蓝袍子们的密谋：要加强管控，準备一次收割了。

袍子们将散步谣言，宣称肠神对近日的食物不满，要降下苦难于那些背信者，执行方式，说是未知，实际上由蓝袍子们在夜晚进行随机的屠戮——也不算随机，要从最低级的F开始。因为他们的肉料转化率太低，且口感不佳。

与此同时，白天将禁止言论自由，即使是就餐时间也不得讨论，在宿舍内也最好别惊动外面的监视者。要减少做工时间，增加布道活动，多多展现神迹；还要适量挑选出受洗礼的信衆，让他们在衆人眼前得赏、升华、圆寂；最后，增加小测频率，增强学习负担，对不合格者予以背地处刑。

南时听得心惊，得知自己也要参与行动后，坚定地同意。

开沐锋悄声说：“我弄来两套蓝袍子，到时我们混入队伍，趁乱直捣中厅，行动路线已经摸清。这些袍子神智不清，比起人，更像是执行机器。”他停顿几秒，又说：“我已经试验过，没有受到攻击，但如果真的有突发状况，礼拜堂东北角的柜子后面有条通道，你可以从那跑出去，找到云生，商量着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