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第三次考试之后，南时得以见识到蓝袍子执行的场面。

一次考试过程中，只有笔尖的嚓嚓声和中厅内永不停息的心跳声，南时正绞尽脑汁思考“肠如何以肠恩泽肠以肠恩泽的世人？”一题的答案。

前排一人唰地起身，脑袋歪斜颤抖不止，不住哀嚎怪叫，甚至似哭诉。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不成话的音节，“chi，chi……”，低伏在长桌上蜥蜴似的爬，用脸来回蹭平铺在桌面上的试卷，一双眼睛瞪得圆而大，令后排的南时心直颤。

蓝袍子反应迅速，举着长叉沖上来，直直沖那人插去。但那人长蛇一样滑下桌，四肢并用，上蹿下跳。蓝袍子紧跟他身后来回穿梭，掀翻好几个考生，场面混乱极了。

蓝袍子到底是人多势衆，最终将那人逼至角落，用一衆身体挡住了处刑现场。但血在墙上高高飞溅出浓烈的一笔又一笔，心跳也盖不住噗呲噗呲声。

从蓝袍子们高擡、落下、又高擡的袖子间隙，南时见到了更多：他们围攻的，分明是一团蠕动的白花花的肠子。

而中厅内的心跳声缓慢如常。

也就是在这次事件之后，红袍子在当晚的布道会上宣布道：“谁能通过最终的十轮考试，谁就能觐见肠神本尊。”或许是为了安抚信衆，巩固信仰吧，但那都无所谓，这消息几乎是立即为二人定下了切实的目标：先见到肠，再毁灭肠。

第16章小豆芽

宿舍是二人一间，南时与开沐锋却不在同一间。南时的室友是一位矮小瘦弱的人，面貌像青少年，年龄却已经二十有余了，瘦小得像根豆芽。他早在南时前就入住了这间宿舍，平时怯生生的，除了晚上休息时间，二人也并无什麽交集，所以并不熟络。

红袍子说通过十次考试就可以觐见肠神，当真如此吗？不知开沐锋用了什麽手段，总能在晚上设法逃离宿舍，躲避走廊里蓝袍子的监视，在次日白天带回不少信息来。南时也想效法，却首先被周云生制止了。

“你安安全全的，就是我方最好的棋子了。”

南时听了前半句，颇感欣慰，听完后半句，心凉了半截。

明白自己不是熟手，南时也没敢轻举妄动，只得在白天做工时得空四处偷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捡拾不知有用没用的小物件，再把不知有用没用的信息一股脑告诉周云生。但每次都像石子沉入湖中，没有回複。这令南时懊恼极了。

所以，在小豆芽主动找上自己时，南时因有了信源，十分主动地应和起来。

“你是B级？”这是小豆芽同南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南时正在换衣，也就是趁这个当儿，让小豆芽瞥见了烙印。

南时点点头，回想起小豆芽的颈后也露出E的一角。在这，高级的人会被安排更多的布道活动，相应的得到更高的考试分数，似乎仅此而已。

小豆芽坐在自己的床沿，挪动些许，低着头微微仰视南时，说：“真好啊，我听说B级会得到特殊的优待。”

“你明白这些评级的意义？”南时追问道，这可是开沐锋都没获知的信息。

小豆芽点点头，说：“当然，”他的眼中露出向往，“B级可以亲见肠神了。”

“那要怎麽做呢？”

小豆芽闻言，突然神色惶恐，视线游移不定，似是有难言之隐，或是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情况不对，快安抚他。”周云生突然说。

南时反应过来，不禁心跳加快，不能很好地思考，在周云生的不断提示下才磕磕绊绊地说：“不过我觉得等级只是表面的烙印……肠神的恩泽惠及每一位信衆，不是吗？虽然……和你没交往很久，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一定是……一位虔诚的义人。”

南时说得磕绊，之后几乎是周云生陈述一句，他複述一句：“虽然我看着是个B级，但自知在领悟肠神的教旨方面，还有很多不足，想来之后还得多向你请教才行啊。”

语毕，周云生说：“麻烦你先冷静一下，你的紧张太吵了……”南时哪敢说，那紧张一半源自周云生在他耳旁说话。

小豆芽被说得动容，抽了抽鼻子，喃喃道：“遵从肠神的教旨……”

南时顺势坐到他的身边，手掌盖住小豆芽双膝上纠结不安的双手，用鼓励的眼神引导着说：“我们一起为肠神努力吧，好吗？到时候我们一起觐见肠神，怎麽样？”

小豆芽看着南时，失了神。

南时自诩颜狗，但他自己长得并不差。与他的喜好全然相反，他脸廓线条柔和，弦月眉压桃花眼一头，倾洩月色一轮。